蒋铖憔悴了许多。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他很高,但因为背着笔记本电脑包又站了太久,体态微微有些驼,似乎已经有两三天没收拾自己了,脸上的胡茬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蒋铖以前总会好好打理形象。她当下便判断应该出了些不寻常的事。
她太熟悉他了。什么状态对应什么情绪,她一目了然,几乎是种本能。
郑澜下意识想上前问他,还没开口,猛地觉得背上一凉。
她面前有个人。身后也有个人。
两个人像是两座山尖悬崖,而她所站的中央,恰好就是一道万丈深渊。
邵昱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郑澜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硬着头皮对他说:“我到了,你先回去吧。”
明文赶人。
她和蒋铖势必要聊一阵,而这不可能当着邵昱年的面进行。
他的呼吸无声无息地停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发凉:“郑澜,抬头看我。”
她逼自己抬头,后颈一节一节地直起来,机械而生硬。邵昱年面色淡漠,唇线抿得很锋利,仿佛一出声,就是一柄短刀出鞘。
邵昱年兀地伸手扣住她的腕,将人往怀中一扯,另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
薄唇粗暴地覆上来,刹那夺走她全部意识,反应过来时,只剩刻骨铭心的灼烧。
很烫。
他的气息,探来的舌尖,甚至扣在她腕上的手心,都是烫的。
郑澜几乎有些站不稳,慌乱的余光瞟见门前等着的模糊人影,一时间头皮发麻,胸腔中踏过千军万马,浑身长了刺一样,寒毛直竖。
“别这样……”她小声求着他,乞求能留点余地。
邵昱年克制的动作忽而一僵,嗓音中似有低低的讥诮。
他的手突然开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向下滑,很快把住盈盈一握的腰,接着将她翻转过来,整个人压在冰凉的墙面上。
湿热的吻却并没被中和降温。
身下的凉意与男人的滚烫,在她血管里碰撞交融,激得她身上一阵阵过电。
他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破坏的满足感,从亲吻,到吸吮,再到嘶咬,仿佛被勾出了瘾,唇齿间无可避免地摩擦出旖旎的水声。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硬,越来越紧,几乎像将她揉进身体里。
蒋铖两眼发直地瞪着这一幕,在门前站成了一尊石像。
他甚至迈出了两步,要冲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他从没真正觉得他们已经分手了。直到这一幕出现在眼前。
只是一整夜的风吹雨打,让他软弱得厉害。而真正让他钉在原地的,则是看见女孩子慢慢抬起的手,和她紧紧抓住的窄腰。
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她似乎犹嫌不足,想将他拽得更紧一点。
郑澜扯着男人的衣角,呜咽不清地求他停一停。其实邵昱年并没耽搁她太久,他们这个吻与前一晚相比,实在很短。
他不一会儿还是放开了她。
他低下头瞧她,小姑娘脸色白得像纸,比起昨晚绯红的颜色,难看许多,还透着些惊慌无措。
邵昱年似是爱怜地将她的脸颊托在掌心,抽空瞥了眼门前那人,唇角勾起些温凉的弧度。
他故意没压着声,疏疏淡淡地说:“这么早就有人来找你。”
然后又退了半步,摸摸她的头,弯了点腰与她平视。
“你们聊吧。想着点儿我。”
他彻底放开了她,甚至好心地搀了她一把,将她往门前送了送。
被他笼在身下太久,猛地直面放晴天光,她竟然恍惚了下,目眩了好几秒。
台风真的过境了吗?
郑澜有一瞬间的怀疑。
它明明掉了个头,冲她狞笑着狂奔而来。
邵昱年就站在后面不远处,她薄薄的背上仿佛顶着芒刺,还得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点上前,去迎那个守在门前的男人。
蒋铖的视线越过她肩头,眯眼望着消防门旁的那个身影。
他今天没戴隐形眼镜,看不太真切,但总觉得气质身形有些眼熟。
见郑澜走近,他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低吼着质问:“那是谁?”
“你们在干什么?”
“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郑澜被问得一懵,猛然像是被拉进审讯室下马威的犯人,想也没想就开始辩解:
“蒋铖,你听我说——”
蒋铖打断:“我问你昨晚在哪儿住的!”
一连串的问题,到最后实在压不住腔调,歇斯底里的崩溃顺着话音溜出来,被正要转身离开的邵昱年听个正着。
他顿了下步子,松泛地嗤笑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并没避着谁。
这声笑落进郑澜耳底。
她的心脏跟着揪了一下。
她从撞见蒋铖的那一刻起就心乱如麻。
没来由地想躲开,想掩藏,仿佛她有什么羞于见人的隐情。被问得劈头盖脸,似乎她做错了什么,而对面才是个占领道德高地的审判者。
反倒是邵昱年这一声,让她情绪忽而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