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确实不犯法。”
她能说什么。她还当着这两人的面随便抓了个男人过来亲呢。
离排练正式开始还有一会儿,秦桃坐在郑澜身边,听她随心所欲地练琴。
她突然开口:“郑澜,你来明市,父母知道吗?”
这问题有点奇怪,郑澜手上没停,“不知道。我去哪儿,他们也不怎么管的。”
秦桃静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单薄,“真羡慕你。”
郑澜手里的和弦错了一拍,侧头望她。
没多会儿,这话就被郑澜原封不动地奉还了。
郑澜哭笑不得,“姐姐,你一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千金小姐,羡慕我做什么啊?”
这下她总算知道秦桃为什么能一直折腾着开各种店了。秦桃的人生,就是江浙沪独生女至尊版,家里两三个厂,其中一个小有名气,是和国际大牌深度绑定的合作方,名字说出来连路人都听过。
秦桃认真得很,一点儿没跟她开玩笑,“自由呀。”
“能在自己喜欢的城市,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最好再谈个自己喜欢的男朋友。”
她说着,注意到郑澜跟看没苦硬吃神经病一样的怜悯眼神,不禁有些失了兴致。
秦桃郁郁寡欢,“你不懂,我也有追求的。只是这追求和别的富二代不太一样而已。”
郑澜心弦一动。忽然想到自己曾经沉迷的那些事物,也曾和追求卓越的卷王们大相径庭。
于是她说:“其实我理解的。”
“人生三万天,虽说想怎么活都是自己的事,但谁又能完全摆脱别人的影响呢。秦桃,我很佩服你,你能坚持这么久,挺勇敢的。”
秦桃在国外念完书,便离家出走至今。父母轮番威逼利诱,她就是不愿回去,说什么都要留在明市开店。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死也要死在有海有山的地方”,一句话让父母束手无策,由着她折腾了许多年。
“我妈说,已经给我七年自由了,眼见着马上要三十岁,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下去。”
“都开始给我张罗相亲了。”
“我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我也不忍心气她,总得加上联系方式应付一下。可是吧……”
秦桃说着,又悄悄望向另一边。林思齐抱臂在胸前,正严肃地拧着眉,听鼓手照着他刚刚编的铺子打一遍效果。
郑澜没应声,几个根音从她指尖蹦出来,震碎了秦桃缱绻纠结的目光。
秦桃:“我觉得骗人挺不好的。这些事,也一早就跟他说了。”
这就理顺了。林思齐大约也是品出了他们之间的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才会迟迟没有表示。既是放过自己,也是不想让秦桃伤心为难。
他将秦桃当小孩儿宠,粘着也不烦。一个电话就能叫出来吃饭,半夜想喝酒就陪着去,几乎无事不从。
有一回郑澜被酒保打电话去接人,见他们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秦桃喝多了趴在他肩上嘿嘿傻笑,林思齐也跟着笑,两人头碰着头,跟一对小疯子似的。
郑澜站起来,提了提语气想叫她振作点,“想听什么,我给你来一首?”
他们排练好几次了,都是在合曲子。郑澜一直没亮嗓,这算是头一遭。
秦桃眼里又欢快了点,“诶,那你给我唱首自己写的歌吧!”
郑澜写过歌。太久没唱,她都快忘了调子。
她捞起一把木吉他,抚了抚落日色的琴身,指尖点出几个轻灵泛音,开口时的嗓音是温柔的嘶哑。
潮水退回深蓝之前,
再吻一遍你的眉眼。
鸣笛贯穿鎏金岁月,
蝉鸣卡在那年夏天。
……
这是首小甜歌,写于她和蒋铖在一起的那年夏天,后来分隔两地时,她还在打视频时给他唱过。
蒋铖夸好听。但追问哪句最好听,他又想了半天,摇头笑笑,说记不起来了。
郑澜微微闭着眼,专注而沉浸。唱着唱着,过去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她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就着和弦,娓娓讲一段故事。
没什么好结局。
但也曾热烈美满过。
唱完最后半个音,她喉咙里哽了一下。郑澜平静了几秒后张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秦桃吃吃的坏笑。
她顿觉不妙,警惕地盯着秦桃,“你干嘛了?”
秦桃挥了挥手机:“唱得太好了,我得给弟弟录一段。哎你干嘛——抢我手机也没用,我都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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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昱年在长桌下点开视频,听了几秒,才意识到耳机没连上。抬起头,满桌人都揶揄瞧他。
坐在对面的刘广连连感叹:“离明市五百公里远,还能闻到恋爱的酸臭味,看你眼睛眯得,只剩条缝了。什么珍贵视频留着自己回去观赏呗,出来聚餐就专心点。”
一伙人都笑了,“邵博士居然谈恋爱了?”
刘广努了下嘴:“可不是么。整个人都神神颠颠的。”
他身边却有人内敛地笑了声,问:“刚是你女朋友唱歌?”
这人是刘广朋友,邵昱年之前不认识,也懒得辩驳,便应了句:“嗯。”
旁边这人顿了顿,又圆融地笑了,“声音听着挺耳熟,亲切,像我女朋友那挂的。来来,冲这个咱们得碰一个。”
邵昱年懒懒应付着端杯,和他杯口相撞,刚要送到唇边抿,忽然停顿了动作。
冷白的手指捏着杯身,仿佛稍一用力,这杯子就要被捏碎。
他转了点身,慢慢阖了下眼,又睁开,目光将这人清清淡淡地扫了一遍。
邵昱年不紧不慢地启唇,款款吐字:“对了,刚刘广说您贵姓?”
男人忙将喉咙里的酒液咽尽,一边熟练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名片,一边自我介绍。
“免贵姓蒋。蒋铖。”
说着,他分外老道地拿过分酒器,给邵昱年几乎没下酒的杯子里又点了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