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桃平静地眨了眨眼:“我有什么不安的。他自己乐意。”
“你信不信,他回来一分钱都不会找我报销。”
秦桃略有得意的眼神浮过来,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可郑澜却只是有些惊异瞪着她,总觉着她跟打哑谜似的,话里有话,但又听不懂。
秦桃叹息了一声,看在满满一桌小吃的份上,一字一句跟她摊牌。
“郑澜,你觉着邵昱年这人怎么样?”
郑澜眼底的光打着转,这才仿佛有了些朦胧的预感,便简单答了句:“挺好的。”
秦桃端详着她,忽然笑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郑澜别开目光,岔话:“我估计是没那个本事。”
她猛地记起了自己那天发的帖子。
忘记旧爱最快的方法是找个新的。
郑澜觉得自己一向洒脱。身边人一心卷生卷死时,她能翘课去玩乐队。可一旦下定了决心,她也能什么都不玩,将自己钉死在图书馆里,学到地老天荒。
她朋友评价她:下了决心就不会拖泥带水,心志坚定得跟戒过.毒似的。
惟独对于感情,郑澜慎之又慎。表面一刀两断的样子,心底懦弱得很。
这倒不是说她会优柔寡断。只是她没自信。
没自信今天说了分手,明天就能全忘干净。
那晚鼓手说得一点儿没错,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造就的情感惯性,即使踩死了刹车,也要往前踉跄晃一段,才能彻底停下。
蒋铖是她心里一炷将尽未尽的香,即使化成灰,也得打开窗子许久才能彻底散去味道。
她哪来的心力,再去点燃另一个烛台呢。
退一万步,莫说邵昱年,哪怕是随便什么人,他就真的愿意闯进来,浸泡在她心中那间禅房里还没消散的余韵中么。
郑澜已经将那篇帖子隐藏了。
秦桃却没打算替她放弃,连着几日有意无意地安排她去奶茶店那边帮工,或者将邵昱年喊来花店给她打下手。
不是,这是干嘛呢。郑澜哭笑不得。
她好不容易在邵昱年面前没那么别扭了,被秦桃这么一说,反倒又开始不自然。
以至于修剪花枝的时候,食指尖被花茎的细刺扎了一下,郑澜猛一抬手,瞧见鲜血汩汩冒出来。
暗红的颜色,在亮丽的花堆里实在不起眼。
可偏就被邵昱年抓了个正着。
他放下手里的活,劲瘦的身形走近她,捏住她的指尖挪到阳光底下,仔细观察了几秒。
“会疼,忍着点。”
邵昱年青白的指尖抵住她的,再稍一使劲,将细刺挤了出来。
他替她涂碘酒,棉签一圈一圈耐心地磨。他低着头温笑,轻声问:“你怎么总发呆呢?”
女孩子薄薄的身体抖了一下,含糊其辞:“就……想起点别的事儿。”
棉签在她指尖停了停。他嘴边噙着的弧度微微一滞。
过了会儿,邵昱年清清淡淡地抬头看她,眼底慢慢漾开一滩月光。
“嗯。以后试着少想一点。”
“要不然总会受伤。”
他这样说着,拇指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刮过了她手上粉红的烫伤印迹。
她身子一僵,五脏六腑跟着过了一遍电流。
晚上,秦桃来换邵昱年的班,见着郑澜便问她明日打算穿什么。
郑澜无奈:“短袖长裤防晒衣。你以为我是去走秀啊。”
后半句没说:她明明是去打白工。
秦桃一听就皱眉,“你这个年纪穿那么死气沉沉的衣服干嘛?听我的,吊带裙子,配把小洋伞。妹妹,二十四岁不打扮,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可有你后悔的。”
又来了。郑澜眼睫一抖,微摇着头,“你这是要我穿给谁看呢?邵昱年?他那样清清明明的一个人……”
秦桃打断她:“你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清白么?就算你瞎,看不见,那他三天两头给你带食堂点心,变着花样给你做特调,这总没得说吧?你那天把人抓过来就亲,人家不仅没翻脸还变本加厉地对你好,这也就是话没说透,心思可没藏着一星半点啊。”
她顿了顿,隐忍地叹口气:“说真的郑澜,你要是一时迟钝我也能理解,但是总别自己骗自己吧。”
郑澜下意识地就往玻璃门的另一侧看。
那边的桌上,还有她包了一半的白玫瑰,旁边搁着新拆的碘酒棉签。
她的手指触电似的一哆嗦,创可贴下的伤口后知后觉地刺痛了一下。刚刚被邵昱年托着的手腕上似乎还有他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