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黑发男孩站在那里,如同一滴浓墨晕染在羊皮纸上,与熙攘的对角巷格格不入。
我悄悄勾起嘴角,放轻了脚步。他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二手书,丝毫没有察觉我的靠近。就在距离他几步时,我突然加速狠狠撞向他的肩膀。
"哗啦——"
泛黄的书页在空中散开,惊起屋檐上一群渡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街边翻倒的黄油啤酒桶,在石板路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汤姆转过身,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他抿紧的薄唇让我想起那年冬天结冰的湖面。
"汤姆,等很久了吧?"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问道,手指不安分地卷着发尾。
"你去哪儿了?"他说道。
"碰到个麻烦的家伙,"我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不过已经甩掉了。"
汤姆弯腰捡起书,那是一本《高级魔药制作》,原本就陈旧的书籍封面沾染了地上的泥渍显得更加沧桑了。
我看着汤姆的后背想着,汤姆是在生气吗,还是在用沉默表达不满?
"刚才跑太快了,"我热心低上前,蹲下身帮他捡起最后一本书,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手背,"别生气呀,我请你吃顿好的。"
说这话时,我的目光落在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筋上——那里跳动的节奏,总是比他的表情诚实得多。
我想吃一顿丰盛的食物,但前提是我得先拿到钱。我粗略算了算日子,应该到了菲尔德家汇钱的时候了。
古灵阁的青铜大门在朦胧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妖精守卫的皮肤泛着如同青苔般的冷冽光泽。我小心翼翼地数着台阶上湿滑的苔藓,第七块石板缺了一角,却被寄生植物巧妙地掩藏起来——这个发现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埃莱娜,她总是能用那枚珍珠胸针,巧妙地遮住仆人裙摆上的破洞。
我会短暂地怀念那个所谓的“家”。我需要菲尔德家寄来的钱,这能让我眼下的困境得到很大的缓解。我可以用这些钱买新学期的书籍和用具,还能美美地饱餐一顿。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我甚至可以搬到更舒适、更暖和的旅馆去住。
这就是我和汤姆的不同,我虽然暂时回不了家,但我是有家可归的,只是我不愿意回去,而不像汤姆那样被彻底抛弃。
“安娜·菲尔德,第708号金库。”我的声音在大理石地面上回荡。
坐在高高的柜台后的妖精,缓缓抬起那眼皮,露出了一双泛着蜥蜴般黄色光泽的眼睛,那眼神里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漠与精明:“没有新入账记录,菲尔德小姐。”账簿翻动时,带起的气流涌进我的领口,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能是什么原因延误了吧。从麻瓜世界往这边汇钱,流程上确实比较繁琐,您再帮我仔细看看?”我尽力保持镇定说道。
“等等。”妖精皱了一下眉头,那原本就狭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我满怀希望地看着它:“怎么了?你查到了?”
它那声音尖细得像冰锥刺进耳膜:“708号金库已被冻结,无法使用。”
“这是什么意思?”我大脑一片空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在说什么?”
“我看看,这是您的监护人授意的,由代办人执行,就在一周前。至于原因嘛,您该去问您的监护人本人。”妖精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不可能,我没有收到任何相关信息!”我急切地反驳道。
“抱歉,我们只是按照流程办事,并负责告知您本人。”妖精的声音机械响起。
代办人是谁?为什么父亲要冻结我在古灵阁的账户?这些问题如同潮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翻涌。
没有了经济来源,我顿时感到十分不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摇摇欲坠。
“冻结的金库里还有钱吗。”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
妖精推了推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抱歉,里面的钱都被清空了,目前也无法再往里面汇钱。”
“被清空?”
“恐怕也是您的监护人做的。”妖精用那冷漠的声音彻底击碎了我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
“那我可以贷款吗,我急需用钱。”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那需要您拿到监护人的签名。”妖精的回答彻底击碎了我的希望。
又是监护人?!这简直是荒唐!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每天都像着了魔一样,来到古灵阁,希望能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妖精对我的纠缠也很不耐烦,它坐在柜台后,不停地拨动着算盘,“菲尔德小姐,你就算每天来,我也没法给你变出金库,你懂吗?我们都得严格按照流程走账!”它的声音里充满了厌烦。
最后一次被赶出出古灵阁时,室外的雾气已经凝成冰晶粘在我的睫毛上。
我数着口袋里仅剩的钱币,心中一片茫然。这意味着,菲尔德家停止了对我的供给。
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冬天,那个被我深深遗忘的冬天——母亲用冻裂的手指数着偷来的面包屑,而我裹着破旧的斗篷,在结霜的玻璃上画着十字。
我茫然地站在街头。
现在我该怎么办。回去恳求父亲,质问他为何突然停止给我汇钱,甚至冻结了账户。
他还是在记恨我是巫师的身份码。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次被囚禁在地窖里的恐怖场景,那无尽的黑暗、那令人绝望的痛苦,我绝不愿再次经历。母亲的离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警示,若无法逃脱,便只有死路一条。若不够强大,同样难逃厄运。邓布利多或许能救我一次,但未必能救我第二次。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裸露在外的脚踝被冻得生疼。我该向谁求助呢,谁会愿意伸出援手……伯特莱姆?他似乎自己也过得捉襟见肘。阿尔法德、苔丝?他们根本不值得信任,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恍恍惚惚地走了很久,一直走出了对角巷,来到了郊外。寒风凛冽,手指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后来,天空飘起了雪花,我实在冻得受不了,只好转身往回走。似乎,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翻倒巷。
在翻倒巷的拐角处,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在和一个人低声交谈,随后那人便匆匆离去。
14岁的少年身形如未出鞘的匕首,黑袍裹着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单薄。
他站在原地一会儿,正准备离开。
我悄悄地靠近他,我的鞋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我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将冻僵的手贴在了他的颈间。那温暖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