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同狂兽,无情地吞噬着玉奴的身体。她的肌肤逐渐焦黑,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然而,她却颤抖着低语,自我安慰:“玉奴不怕,玉奴不怕……”
熊熊大火肆虐,将宫殿、草木乃至玉奴的躯体统统吞噬,化为漫天灰烬。唯独那道薄如蝉翼的结界,在熊熊烈焰中屹立不倒,静静守护着灵曦,如同在烈火中默默许下永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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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漫长的虚无中,她的意识逐渐涣散,眉间的印记也开始缓缓淡去。那个黑色人影终于动了起来,挣扎着向她靠近,可每次快要触碰到她时,都会被无形的屏障切成碎片。他的身影在远处重新凝聚,再次尝试接近,却又一次被撕裂、破碎、重建,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终于,她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涣散的意识开始凝聚。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满心疑惑。
直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为星光点点,逐渐消逝,她终于记起了她等的人。他微卷的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他的眼睛深邃,如融化的黄金。她轻声说道:“再见,我要去找他了。”
那个黑色人影停下了挣扎,静静地注视着她,最终与她一同化作虚无,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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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曦虚弱地倚在榻间,胸口起伏艰难,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耗尽气力。她苍白的手指微微抬起,却在触及药勺的瞬间骤然发力——
"啪!"
药碗砸在地上,碎瓷四溅,浓黑的药汁蜿蜒流淌,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她脱力般垂下手,身上妖纹隐隐泛起金光,如同生命流逝前最后的挣扎。
澹台烬的指节僵在半空,苍白的腕骨凸起一道凌厉弧度。他盯着地上狼藉,喉结滚动,沙哑的声音里压着某种濒临崩溃的东西:"……再熬一碗。"
殿内死寂。
跪伏的宫人们冷汗涔涔,无人敢动。
"聋了吗!"他突然暴起,玄色衣袖带翻案几,玉器碎裂声里混着失控的怒吼,"孤说再熬一碗!"
灵曦的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蚊虫的低鸣:“不必了……我不会喝的……”
澹台烬的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他猛地推倒了铜烛台,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出他扭曲的面容。接着,他将桌上精致的瓷器悉数扫落在地,碎片四溅,屋内一片狼藉,宛如暴风雨后的战场。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我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他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灵曦瘦弱单薄的肩膀,指尖几乎嵌入她的肌肤。
他的面容血色尽褪,眼底翻涌着近乎癫狂的痛楚,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你为何...总是这般固执?"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在她单薄的肩头留下青紫的痕迹,"不过是一碗药..."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他猛地将灵曦搂进怀中,力道大得令人窒息,滚烫的泪水砸在她冰凉的颈间:"...求你。"
这个从来高傲的帝王此刻卑微地哽咽着,破碎的嗓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把药喝下去...别丢下我..."
叶夕雾死后,灵曦是他仅剩的光。若连这最后的光都要熄灭,这偌大世间,便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
她缓缓阖眼,眼前浮现的却是他抱她时,腕间那些狰狞的伤痕——每一道都像是刻在她心口的刀痕。什么死气凝结的露水?什么巫医秘制的良方?那碗中浓黑的药汁,分明浸透着他的血。
她恨透了自己这副残败的身躯,恨透了这具连死亡都要拖累他人的躯壳。身为器灵时,既不能为初魔披荆斩棘,反倒成了他最致命的软肋;心怀悲悯欲救苍生,却将众生推入更深的炼狱。如今魔器与她早已断了联系,她却仍在自欺欺人地以器灵的身份苟延残喘。
她总是这般天真。明知叶夕雾有异,却仍纵容其留在澹台烬身旁;就连邪骨遗失这等大事,都后知后觉。初魔复生的希望,就这样在她手中化为泡影。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付出,却伤尽所有珍视她的人。
她紧紧攥着那截焦黑的枯枝,干枯的花苞硌在掌心。"玉奴……"泪水滚落,浸湿了枯枝。她护不住任何人,留不住任何东西。所求所爱,终究都会从指间溜走。
生命将尽,死亡未尝不是解脱。但这副身躯是他所赐,即便要死,她也想回到最初的地方,回到那个曾有过温暖记忆的所在。姒婴与惊灭会做得更好,没有她,一切才能回归正轨。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存在,没有力量再坚持下去。她的世界,早已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