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曦垂下眼睫,将所有汹涌的情潮锁在眼底最深的阴影里。她宁愿永远维持这样脆弱的平衡,也不敢赌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妖魔散尽后,初魔独坐白骨祭坛的王座中,玄色衣袖垂落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扶手。灵曦如常地靠近,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才缓缓伏在他身侧。
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连衣摆都小心地不曾触碰他的袍角。
初魔的手在空中短暂地停滞,才落在她发间。触碰的刹那,他清晰地感受到指下单薄身躯的紧绷。她在畏惧什么?曾经那个会主动将发丝缠绕他指尖的器灵,如今连呼吸都克制得小心翼翼。
灵曦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王座上,任由他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这熟悉的动作让她眼眶发热,却再不敢像从前那样仰起脸对他展露笑颜。她把自己蜷成最温顺的姿态,生怕泄露半分心底的波澜。
她凝视着王座下蜿蜒的暗纹,始终参不透初魔眼中那片鎏金色的深渊。他赐她姓名,予她形骸,却从未给过任何承诺。她不过是他随手造就的器灵,是盛装魔器的容器——可如今连这唯一的用途都被搁置。
她多想回到从前,那时只需安静地伏在他膝头,任他抚过发梢,便能感受到无上的圆满。即便这份亲昵不过主人对造物的垂怜,她也甘之如饴。
初魔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青丝,触感依旧柔顺,却再不复往日的亲昵。曾几何时,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器灵,会像初生的幼兽般眷恋他的触碰。那些炽热纯粹的情绪,总是不加掩饰地透过魔印传来。可如今,她的情感仿佛被雾霭笼罩,变得朦胧而疏远。
初魔鎏金色的眼眸微微暗沉。他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情绪为何翻涌,只知道自己厌恶这样的距离。就像精心养护的昙花,突然拒绝在他眼前绽放。
他本该命令她卸下心防,却在此刻迟疑。这具永远温顺的灵体,何时有了他无法触及的角落?更令他烦躁的是,自己竟会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改变。
灵曦将脸埋得更深。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灼得她心尖发颤。她多想像从前那样,任性地将心事尽数倾吐。可那些说不出口的妄念,早已在心底筑起无法逾越的藩篱。
一滴泪无声渗入衣襟。
就让时间停在此刻吧——在她还能以器灵的身份,独占这份温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