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这条鱼是她最后的机会。
宫侑坐立不安的样子很快便被一进店就开始看菜单的宫治发现了。
或许是出于双胞胎之间某种特殊的心灵感应,即便宫侑并没有做什么,宫治也觉得那个方向必然有他在意的什么。
他从菜单和拥挤的座位间抬起头,不带犹豫地看着被柜台和隔板挡住,只剩一小块映出明亮火光的窗格里,低着头的那个人。
黑发归拢在帽子里,光滑的皮肤上凝结起颗颗闪亮的汗珠,脸也被炭火的热量辐射得通红。
直到她将烤好的鳗鱼郑重地放在了干净的盘子里,又抬起头,目光同样越过店内的人声鼎沸,与他对视。
宫治才能确定。
是她。
南见月。
仅仅相隔不到六个小时,宫治又见到了她。
和第一次在公园的溪边一样,简直是命运般的遇见。
南见月转过头,看着藤本笑着用筷子刮下一小块鱼肉尝了尝。
第三条鱼算是唯一比较成形和像话的,完美的方形鱼肉被他用筷子夹起一角。
缺了一块。
南见月按住狂跳不止的额角,安慰自己,毕竟是指导老师。
虽然这场指导的本质——只是对方利用她的好胜心而设立的赌局。
藤本细细品尝后,用那双同样沾着炭灰的大手拍着南见月的肩膀开怀大笑。
“不错嘛不错嘛——”
“虽然只有我烤的鳗鱼三分之一好吃,不过也算是有天赋,不愧是那家伙的孙女。”
藤本店长看了看占据了店里一小半座位的枣红色队服男高,他脱了围裙。
走出去之前指了指旁边道:“你去洗把脸然后把这些都吃掉,幸好拓一郎那家伙去东京了,不然看到你这样怕是要找我算账呢。”
指尖火辣辣的还有些发痒,南见月搓了搓发烫的皮肤,直到打开水龙头接触到凉水才叹了口气。
真是……
因为和藤本因为争论烤鳗鱼的流派问题而打赌,顶着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身体站在这里烤了三个小时的鳗鱼这种事情。
真是受不了。
得到的是什么——
被火焰灼到发红发烫的皮肤、麻木的腿脚和酸痛的腰腹,还有三盘必须吃完又卖相一般的烤鳗鱼。
明明最开始她只是想来吃顿饭。
……
南见月洗完手,又捧起凉水泼在了自己的脸色,这才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她脱下围裙,将三盘鳗鱼放在了托盘上,自己给自己上了菜。
这家分店开在距离学校很近的地方,菜色实惠,量大管饱。
是许多运动社团的聚餐场所。
枣红的队服。
宫双子。
还有在医务室见到的妙脆角发型、爱吃棒冰的高个子。
以及正在跟藤本交谈,只能看见背影的那个人。
为什么明明是白色头发,发尾却开始变黑了。
是氧化了吗。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
粗略一看至少八九个人,都是高中生中数一数二的高个子。
但感觉比想象中的人少啊。
不管了。
南见月拿起筷子,首要的目标当然是最后烤好的那条,还在冒着热气的,最成功的一条烤鳗鱼。
尖头的筷子轻易地插入烤制得金黄的鳗肉中,入口先感觉到的是鱼皮的焦香,然后是细嫩的鱼肉。
她还没来得及吃第二口,那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啧……”
“要我说,信介你种地的前途也不错嘛,现在的水果贵的要死,就是你可别像那种乡下人一样搞得浑身蚂蝗啊,到处是泥巴,恶心死了……”
刚刚推搡宫侑的那个寸头男挠着下巴想要去搭那位黑白发色的男生。
男生,也就是北信介,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躲过了对方的手臂。
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温和,但眼睛和语气都没有温度 ,“吉冈前辈,容我提醒,您平日里的饭食,里面的大米和蔬菜,便是我们这种人种出来的。”
他的态度彬彬有礼,却一寸不让,“请您收回那样的话。”
南见月看着那边。
吉冈旁边的另一个男生似乎也说了什么,宫侑更直接,直接朝吉冈比了个中指。
南见月看见宫治也正大光明、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但接连被后辈抵触的吉冈似乎感觉到了冒犯,他涨红着脸,羞恼地四下张望之下看见了望过来的南见月。
吉冈瞪大双眼,指着她道,“喂!那边那个女生,你说,难道他们裤脚上的泥巴顺着雨水落下来弄脏街道,脚上的蚂蝗扭动着吸血的样子不恶心吗!”
“真是讨厌!”
被指着的南见月一下子被那群男生的目光洗礼。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轻笑一声,道:
“恶心死了。”
吉冈以为她是赞同,得意的笑声还未发出就听见她疑惑地发问:“你这种人渣怎么还有脸吃饭呢?”
“头发短见识更短的蠢货?长这么高连蚂蝗都会害怕的饭桶?还是说你上厕所的时候把脑子一起拉出去了?啧,无论怎么样都会伤害到你那脆弱的自尊心吧。”
南见月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平淡,但杀伤力毋庸置疑。
吉冈的脸逐渐扭曲变形,他咬紧牙齿,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