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不理解的是,那个人带着楠楠的最后一点作为威胁的生命源质走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捅自己一刀?
他分明不会受伤,那个人也知道这一点。
如果用人类的逻辑来解释这个行为,他只能想到一个词——泄愤。
另一边。
沈瑄伏在谈若阳的胸口,她实在是太累了。刚才一直神经兴奋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放松下来简浑身都要散架了。
谈若阳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四肢,像是一个植物人。
游乐园已经变成了一摊巨大的冒泡的黑色沼泽,只有兔子小姐的糖果店前的兔子能被看出来。
此刻兔子的右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无数个透明的、极其细腻的蠕虫从这个眼睛里争先恐后的往外挤。
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些“虫子”的存在,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时间和空间受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扭曲。
那种被窥视的不良预感还是找上了沈瑄。那感觉就像是身处热带雨林里被繁茂的树叶后藏着的剧毒蛇类窥视着。
沈瑄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现在谁也动不了。
透明的蠕虫艰难地和它的同类在兔子眼睛的空洞里展开激烈的角逐,每一个“它”仿佛都有了自主的意识,要和这个与自己最相似的人类相结合。
这是“它”存在于地球上与人类相互融合最好的引子。
终于,有一根不短不长的“它”掉落了下来,它不会被黑色的地面所吞噬,开始在地上缓慢地蠕动,慢慢靠近沈瑄。
沈瑄感受到树叶里的毒蛇已经锁定她了,只要时机已到,毒蛇就可以发起进攻!
它是毒蛇?还是一种别的什么?
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种光亮,只要随着光亮走,就可以到达某个彼岸。那是一种来自于时间缝隙里的呼唤,来自于太初时代,一切都处于混沌时期的一种呼唤。她是一只离群索居的幼兽,于傍晚时分听见了兽群的呼唤。她听见了母亲的呼唤,那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是一个真正属于她,接纳她的地方。
而她身边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那种呼唤比母亲还要原始,还要古老。
沈瑄都快忘记自己的疲惫,浑身的肌肉开始颤栗起来。
“沈瑄!”谈若阳赶紧拉着沈瑄的手。
沈瑄突然清醒起来。就在刚才,她的意志在自我沉沦!就像是溺水一般,不断的往水底下沉,而她,甚至有种迷恋在水底窒息的感觉!
谈若阳刚刚这么一喊,仿佛是把她从水下猛然拉到了水上!
那是什么感觉?是一种共鸣的光亮。
沈瑄捶了捶自己的大脑,企图把那些能够应答呼唤器官都捶出去。
他们很危险。
“它”正在用各种方法寻找自己!
沈瑄离它很近了,就像躲猫猫的时候,她躲在盖着桌布的会议桌下面,清晰地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现在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就在这间屋子里,只差掀开桌布就能找到她了…
她和“它”具有某种同质性,所以它一直能找到自己!
沈瑄的右眼突然变得很冰,冰得她头疼。从谈若阳的视网膜里,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开始流黑色的沥青!
多么可怖,怪诞,荒谬的场景。
沈瑄捂住自己的眼睛,沥青一般的黑色粘液从她的指缝之间不断地往外流!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沈瑄?沈瑄?疼吗?你疼吗?”谈若阳握住沈瑄的另外一只手,一脸关切地看着沈瑄。他此刻的心情比沈瑄糟糕多了,但是他运用肢体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只能又气又急地问。
黑泥越来越多,沈瑄知道自己的脑子,自己的身体绝对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她的眼睛里?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它从哪里来?
透明的蠕虫沿着草堆缓慢但极其努力得往上蠕动,离沈瑄很近很近了。
黑泥就像是带着某种意志,突然把自己散得很开,很薄,就像一朵花的花瓣,又像是章鱼柔软的触角。
它沿着沈瑄的身体向后包裹,逐渐把两个人都裹进“花”的花瓣里。
透明的蠕虫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在努力得往上爬。它的身后跟着成千上万条蠕虫,争先恐后地如滔天的潮水一般往沈瑄涌来,只是并没有人能看见它们——除了诡异的折射光。
沈瑄和谈若阳像是捆缚住的茧,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眼前是一片深渊一样的黑暗,很远的地方好像有着带着白色闪烁的斑点——仔细观察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像一个漩涡,又像是星河的边缘,在缓慢的流动,就好像里面是一片任何地方也不属于——纯粹的地外空间。那一片浩渺的虚空,既空旷又磅礴,人难以想象里面有多么硕大,多么无边无涯,“人”这样的生物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渺小,微小得如同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