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吃得有点多,朕送你去万寿宫,顺带消消食。”
夕阳斜照快要隐人地平线,宫道石砖湮了一层淡淡的暖黄,不必撑起明黄的卤?,光在背后两人错开一肩,如同行走在光影中,身影投在地上时而挨一下碰一下,袁望看得很满意。
“陛下政事不忙吗?”
太黏人遭了嫌弃?
“政事很忙。只是以前秀女一大堆,朕是怕你害怕不敢一个人走,加上消消食罢了。”
他打趣道:“你在关心朕?”
“臣女不敢。”
长长地吸口气,很想阔步迎着风撒脚丫快跑,可惜他步子慢悠悠的,确如所言,一心一意消食呢。
她不肯承认她的关心,但他都懂。
反正她心甘情愿选择留下陪在自己身边,万事胜意,岁月美好可期。
“那时承诺帮你留住你亡母的正妻之位......”
崔雪朝喊他陛下,“此事臣女自有主张,还请您宽宥臣女归家时与家人好好商议。”
商议什么?这种事情就该杀伐果决,旨意颁发谁有异议拉出去四十大板!
袁望怕她心软,“还是朕帮你......”
“陛下!”
好吧,也不必动气。
幽幽叹口气,要是这声喊法再绵软些再柔和些,她看着自己时眼神能再温柔几分,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朕听你的。”他好声好气。
这哄法真叫人头皮发麻,幸而很快到了万寿宫。
万寿宫是前朝末帝最受宠爱的宫妃居所,建得格外富丽堂皇。两年前宫廷之乱曾起过大火,万寿宫倒没牵连,新帝入渽,小修之后,今日又迎来新的主人。
宫内地面铺着精雕细琢的云龙石砖,纹路蜿蜒沉稳,彰显皇家气派。暮色在琉璃窗淌出一片波光,正殿门端前的流云纹大鼎焚着水沉香,浓郁的气味一如帝王恩宠。
宫人跪了满院山呼请安,因另一位还没册封,只称作贵主。
崔雪朝看到跪在人群最前头的阿屏和秦妈妈,心稍安些。
“进去看看?”
崔雪朝应是,跟在陛下身后,见金丝璎珞蟠纹玉砖,鎏金的八锦屏喜上云天栩栩如生,蛟绫帐幔拔步床,一对儿云枕挤靠在百子千孙大红褥上,看得她心悬半空怕他留宿。
幸而乾元帝只是一一看过宫内摆设陈列,不曾有任何怠慢的,便要作别,“朝上还有些杂务要忙,你早些歇着吧。”
说完殷殷望着,希冀她能有出乎意外的亲近。
崔雪朝假做不知,屈个宫礼,送他到门上,一直垂着头颅蹲送他消失在宫门外才吐出老长一口气。
宫人内监全是照着妃制配了数,宫正监使一一介绍。
万寿宫的领事姑姑姓万,伺候过不少贵人,面相老实看不出旁的,至少这一刻恭敬有加。领事内监姓李,请安时许他的嗓门大,肉乎乎的脸眼角笑出好几层褶子,看着福态。
至于其他伺候茶水衣饰的宫人打个眼熟。
走完过场,宫正监使又问秦妈妈和阿屏的安排。
“我们往后都要在大姑娘身边的。”两人齐声。
崔雪朝点头,“秦妈妈和阿屏先跟在万姑姑跟前学宫里的规矩,差事照着她们从前在家里时的安排就行。”
如此,秦妈妈顶了万寿宫小厨房的管事姑姑,阿屏从前是贴身女使,依旧是贴身宫女给主子端茶递水传话办差。
场面过了,崔雪朝留下阿屏,不去看红彤彤的百子千孙被面,主仆两个整理从锦绣宫送来的行李。
乾元帝呢,心知不可太急,回望宫道空无一人,失望自然失望。
从前以为的爱意全都是他一厢情愿,人家根本没正眼看过自己。那又如何?不正说明她品行高洁不攀附富贵吗?感情不分先来后到,他先看上她不算坏事。
没提及崔夫人前,他们陷入僵局,她的认命悖逆本心,一场高热发出来吓得他慌了。
庆幸有崔夫人能撼动她的铁石心肠,至少有所图谋。
图谋他身为天子的威慑,细思,不就图谋他这个人吗?
越是如此,越明白真心如瑰宝。
至少听她对自己的评价,对他不厌恶。
不厌恶为起点,一路高歌猛进,直到她发狂地贪恋痴迷离不得自己,光是想想,灵魂深处就很愉悦。
来日方长!
欣喜做不得假。
万寿宫离他很近,抬舆两刻钟的功夫,走快些,他生得长腿有了效用的地方,一盏茶就能见到她。
“让宫里的小厨房备着随时好入口的吃食,上夜前送一回。”
童公公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