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致附和,旁听的邬玄烛几乎是一秒就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三年。
然而这段梦境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
他转头看向盛晔,恰好落进那人幽深漆黑的眼眸里,就好像他已经这么盯着自己很久了。邬玄烛有些不适地挪开眼睛,率先迈开步子,对身后的盛晔吩咐道:“跟上云姬。”
盛晔收起目光,应了声,提起长腿跟上去。他刚才也不知怎的,竟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转走了,他暗暗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瓦肆的楼梯弯弯绕绕,每一层都是红色的,四处张灯结彩,整的好不花哨。盛晔跟在邬玄烛身后,瞅着开着的门就往里望,真是每一间屋子都设的和青庐一般,走到云姬的屋门前,这种装饰才少了些,邬玄烛和盛晔默契地穿过,见着了方才坐在妆镜前沉思什么的云姬。
他已将红色面帘摘下来,放置在桌上,脸上的妆容还来不及擦卸,原本清冷的面容竟硬生生地被化出了几分妖娆妩媚,方才远观还不觉得什么,现下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倒觉得冲击力有些太强了,即便是如此的面无表情。
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让盛晔嗅到了一股梅花的淡香,和邬玄烛身上的味道可以说是毫厘不差,他此刻又有些犯难,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云姬坐在这坐了有半炷香的时间,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人,等到站在一旁的二人都有些不耐时,一声敲门声才终于响了起来,也不等云姬起身,外头那人很自然地就开了门,是春姨。
春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上乱七八糟的香粉味一股脑全被她带了进来,刺鼻的味道登时充斥了整个屋子,熏得盛晔几欲作呕。
她走到端坐着的云姬面前,短促地笑了声,特有的尖锐嗓音响起来,“阿云今日表现地不太好呀,连终场礼仪都忘了吗,这说出去可有些害咱们闹春楼的脸面了。”
“……”云姬没有作声。
春姨没得到回答,也不恼,只抬起擦地惨白的手,短小的指头慢慢地抬起云姬的头,红色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皮肤,春姨睁着眼睛细细端详,“这么美的一张皮囊,怎的生在了如此无用之人身上,真是好生浪费……”
“……”云姬任凭她如何羞辱自己,都一声不吭,漂亮的眼珠全程视着低处。
“怎么,还哑巴上了?”
云姬淡淡的抬眸,扫了她一眼,用与邬玄烛如出一辙的嗓音道:“看来是天妒春姨的才能,才给了您这么一副叫人无能为力的面貌。”
“你说什么?!”春姨一时间想不出来要怎么回,因为他被自己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回过嘴,她是在一个雪天里发现他的,冰天动地的,她当时只想赶紧回到楼里,没曾想在一个拐弯处发现了一个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
春姨对人的气息极其敏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提步朝他走去,而后她就看见了云姬只穿了一件薄薄里衣的身子,冻得发红的鼻间和双耳,乌黑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又融成水,浸透了发丝,只是这人生得似乎比雪花还要白上三分,精致眉目好看的紧,薄薄的身子发着抖,让人一看就心生保护欲,于是春姨也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她微微晃醒了昏睡的人,柔声问道:“怎么睡在这,不冷吗?”
“……”云姬睁开了眼,意识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春姨。
“来,跟我回去,别冻病了。”
于是他就被春姨给拐了回去,做闹春楼永远排名第一光鲜亮丽的花魁,他没有名字,春姨便给他取字云,唤作云姬,刚开始春姨还对他宝贝着,可后来越发觉得他木讷,便也不再上心,只图他挣个钱,再加上他笨,学不会歌舞,便把各种琐事丢给他做,他不高兴了就不说话,也不回嘴,平时乖的很,大概是报自己的救命之恩。
可实在是手笨,一本琴谱翻来覆去这么久一曲也没学会,空有个容貌,不过倒也不亏,因为单凭这张脸,她一年内就挣了以往四五年才能挣得的银两。
春姨贪婪地看着他的脸,眼神如流着涎水的黄鼠狼一般露骨地伸出长舌从眉眼一直舔到了下颌,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恶狠狠地对云姬命令道:“别以为你如今出名了便可以和我对着干,若是老娘厌烦了,那你也就结束了。”
“今日之错,就罚你五日不准进食,晚上再去把眠儿的屋子打扫一遍。”说完,她便准备离开,就在她即将出门时,云姬唤了她一句,“春姨。”
春姨以为他要减罚,遂不耐烦的一回头,扯着嗓子骂道:“还叫什么啊,贱/蹄子,没让你……”
忽地话音戛然而止,她回头与云姬褐色的眼珠子对视上,那小贱/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害得她忘了要说什么。
“……没让你扫茅房就不错了!”她骂完,便不再给云姬机会,迅速地出了屋子,走时嘴里还念着,“迟早有一天给你夺过来……”
云姬听她骂骂咧咧完,似乎是短暂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他便体力不济似的晃了晃,“咚”的一声跌坐在木板上,头上发冠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廉价的红色珠子从发冠上掉下来,骨碌碌地滚落了一地,他眉眼紧蹙,无力地摇了摇头,想要驱赶掉头晕目眩之感,却不见成效。
云姬扶住一旁的木桌脚,想要支撑着站起来,可无奈身体实在使不上力,覆又跌坐下来,他只得放弃,坐在地上喘了口气,伸手捏起落在地上的一颗红珠,以二指并夹之,一翻腕,那珠子竟从他手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