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贵嫔目光在孙宁馨和孟静如之间来回逡巡,几番打量后,对着熹贵妃说道:“素来说人心隔肚皮,孟常在一番话说得的确令人动容,只不晓得其中内情了!”
甄嬛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以凌人目光平视着孟静如,孟静如亦分毫不露怯色,扬眸以对。
良久,甄嬛移开目光,落在卉儿身上,问:“你可还有话要说?”
“是,娘娘,奴婢有话要说!”卉儿盯着孟常在分毫不让的问,“常在刚刚口口声声说没有让奴婢监视答应,却没有否认与徐来结识?”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虽有心设计,但若徐来和翠珠不是旧相识,又怎么会第一次见就做到肌肤相亲的地步!”
卉儿一番话术在心里早已练了百遍,此时脱口而出,更像肺腑之言,她断言道,“娘娘明鉴,奴婢不是大罗神仙,徐来好色,若翠珠和徐来之间没有私情,又怎么会一来二去干下苟且!”
孟静如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翠珠急切地反驳道:“她撒谎!奴婢没有!”
敬贵妃冷眼相对:“既没有私情,又怎么会行如此下作之事?”
“这……”翠珠被问住,眼神不由的瞟向孟静如,孟静如此刻却不看她,只好自己咬着牙道,“奴婢方一走近长平宫,就被身后的卉儿狠狠退了一把,还不及动,徐来……徐来便扯住了奴婢,撕扯奴婢衣裳!”
翠珠说着说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由的流下泪来,哭着道,“奴婢不肯,是徐来逼迫,奴婢真的与徐来没有私情啊!”
不仅仅是没有私情,只要光是想到,刚刚便是这个没根的东西趴在自己身上,她就觉得全身汗毛倒竖,恶心透顶!
“娘娘!”徐来在场中听得明白,如果自己再不为自己打算,怕也就是要等着被孟常在主仆推锅的结局,于是也立刻也跟着哭求道:“娘娘,奴才承认自己贪花好色,可向来……向来也不过窃个玉偷个香,奴才6岁便进宫当了太监,便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呀!
“若不是当时翠珠蓄意勾引,奴才也不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啊!”
“你胡说!”翠珠没想到徐来竟会在堂上,这样口空白牙的冤枉人,忍不住尖声咒骂道,“你作弄了宫里多少宫女,我便是再下贱,也瞧不上你一个阉人!”
“够了!这里是永寿宫,不是给你们升堂断案的地方!”熹贵妃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而尖刻,“小允子!”
“奴才在。”
“太医院徐来秽乱后宫,不修法度,扰乱宫闱,证据确凿,杖刑八十,拖到御前去打,让来往的人都瞧清楚了!”
“娘娘!”徐来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他喉中发出呜呜不甘之声,翠珠攥紧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徐来被那样拖走,众人都心知八十仗下去,人必定是要没了的。
熹贵妃凤眼微阖,长长的睫毛覆下,看向翠珠和卉儿,敛声问:“可知为什么要把你们留下?”
翠珠摇摇头,卉儿答道:“奴婢不知。”
“好一个不知!”熹贵妃语气淡淡,而下一秒突然暴怒而起,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激得桌上的一把玲珑小巧的银剪也随之一跳,众人皆侧目看去,只见熹贵妃怒道,“太医院已禀,翠珠和徐来私通的衣物上有暖情香的痕迹!”
她话锋一转,瞥向孟氏:“孟常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敬贵妃和欣贵嫔从方才小允子进来在甄嬛身边附耳说话时,便已经猜到是情况又生变数,可此时乍然听闻居然是暖情香,神色俱是一变。
欣贵嫔最先踌躇着道:“鹂妃走后,这已是多久没见了?”
“是啊,自从鹂妃后,有多久没再见了?”甄嬛水波般柔和的双眸中射出冰凉的光泽,好似冬日里清冷的素雪般,落在孟静如身上,冷笑道,“原是咱们老了!竟不知道宫中出了这样的人物,能拿得出暖情香来搅弄风云!”
孟静如只觉得顷刻间似已然被熹贵妃看透一般,冷汗涔涔从发根沁出,耳中嗡嗡焦响,双手也不由的狠狠蜷紧。
敬贵妃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怒道:“那岂子东西不是早在安陵容被废后,就已经被销毁了个干净的吗?”说完,伸出戴着景泰蓝嵌珠护甲的手指着翠珠二人:“若你们二人再不说实话!便拖下去,先将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用过一遍!”
听到暖情香三个字,翠珠的面孔上浮起惊恐的表情,眼泪如同短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砸下。她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哭求道:“娘娘,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暖情香啊!”
孟静如亦不敢开口,沾有暖情香的帕子,一方送去给了罗晴柔,另一方被桃喜那丫头送去了咸福宫,此时突然出现占有暖情香的帕子,莫非是孙宁馨已经知道了她有暖情香,还是弄巧成拙?
她忍不住朝孙宁馨的面上瞧去,见她眼皮也不掀一下,彷佛是已胸有成竹,不禁更加狐疑。
她正暗自揣度着,忽听得欣贵嫔问:“她一个奴婢,怎么会有暖情香?”随后目光落在孟静如身上,道,“本宫记得,今晚亦是你先劝本宫去长平宫的!”
衣袖之下,被点到的孟静如的猛地一跳,鼻翼不自觉微微翕张,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辩驳道:“娘娘怎么会如此说?卉儿已承认诓骗徐来和翠珠到长平宫,怎见不是她与孙答应串通一气,故意陷害?”
孟静如言之凿凿,连自己都信了三分,斩钉截铁的对着熹贵妃道:“娘娘,嫔妾愿为翠珠做十二分的担保,纵然她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但身上是断然不可能会出现暖情香的!”
“是吗?那你呢?”甄嬛微低瑧首,伸出三寸来长的金壳镶珐琅护甲小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划过,发出的声音却叫孟静如胆寒:“孟常在,今日倒是巧了,还有一人与本宫状告于你!”
“她如今也在永寿宫。”熹贵妃审视的眼光落在孟静如身上,挥手对左右道,“宣”。
话落,孟静如瞬间如五雷轰顶一般,不由看向孙宁馨,却见她如事外之人一般,既不插嘴也不看她,只低眉啜茶,彷佛手中的茶水是这世上难见的甘霖。
孟静如心知她是有备而来,而不过片刻便听到来人足音已至,行到她的跟前向众人行礼,随后扭头对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好久不见,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