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泪嗫嚅道:“姐姐向来是明白我的,我从未有过仗势欺人之心,近日里虽依凭着熹贵妃赏脸常常召见,可我的心总是害怕的”。
语落,孟氏立即满面痛惜的将她的手拉过,放在自己的掌心中,目光里满是对她的同情与可怜,她体贴的拍了拍孙宁馨的手背,似是表陈心意一般,哄道:“姐姐知道的,姐姐心知你日子过得不易”!
可孙宁馨的声音却骤然轻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似是在强咽下喉中的呜咽之声,满面皆是痛楚之色:“我知道自己是个身份低微的,恐这辈子再好也好不过如今这模样,这辈子若是能青灯相伴,平平安安度日便已是极好”。
孟氏闻言秀眉一挑,拉住孙宁馨的手向上抬了抬,似是不禁思索般便脱口而出般的低声喊道:“妹妹切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没有机会”!
她压抑着情绪,见孙宁馨如预料般露出一脸的讶异之色,才展露出一副后知后觉自己失言的愁绪之态,叹道:“唉,本不说也罢,说了也是平添烦恼”。
“姐姐,是知道什么”?孙宁馨满脸期盼的问。
可孟氏却频频摇头,孙宁馨只好祈求般的摇了摇她的手,良久,她才仿佛是拗不过一般,扫了一眼孙宁馨身后低眉顺眼的卉儿,小声俯首在孙宁馨跟前道:“我听勤政殿那边传来的消息,熹贵妃有意将嫔位以下的妃子送去守陵”。
“啊——这”!孙宁馨只做惊讶之状,目光中却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嘴上慌忙急道,“如此可怎样是好”?
“是啊”,孟氏叹完,也跟着一脸悲戚的点头应道,“我也是前两日方才知道,只是妹妹既得熹贵妃青眼,倒不如索性教熹贵妃帮你开口将你留下。”
孙宁馨只蹙眉摇头,一双美目泫然欲泣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近来虽常去永寿宫,但真的少有遇上熹贵妃的时候,其中实情真不如外人所道。”
这一回,便是轮到孟氏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她与孙宁馨一同沉默了下去,在饱含凄霜的昏昏月色之下,恍若一对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好姐妹。
良久,孟氏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宫中照例晋位,一得有宠,二须有功,三则……”。
“子嗣”!孙宁馨跟着脱口而出,随后便被孟氏用手指急急点在嘴唇上,小心的环顾了下四周,低声告诫道:“切不可胡说”。
“如今皇上病重,何来子嗣”?
孙宁馨也后怕似的眨巴着一双秋眸点了点头,康氏方才收回手指,凛然道:“妹妹此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在第三人跟前”。
“妹妹省得的”。
回宫的路辗转曲折,月光下紫禁城中所有宫殿的琉璃华瓦皆隐隐闪着波光,她与卉儿一路疾走,待回到咸福宫时还是差一点便误了宫门落锁的时辰。
好在穗儿机灵,见她们长久未归,早已悄悄打点过落锁的太监,只悄声将俩人放了进来,路过主殿时,见殿中的明灯都已熄灭,想也是因为累极早已歇下了。
孙宁馨也觉得浑身疲惫,似是前世临死之前那种血脉倒流尽失的无力感再度朝她袭来,她独自端坐在铜镜前,拿起一把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只见铜镜中的女子面目姣好却神态焦灼,眉目间流传的愁绪似要将人压垮一般。
卉儿小心翼翼的立在身后,劝道:“天色不早了,小主先歇息吧,有什么待明日再想吧”?
孙宁馨却固执的摇摇头,她等的时间够长了,也再也等不起了。
她独自端坐在铜镜面前良久,久到窗外突然传来打更的声音,才惊觉竟已是一更天了,于是将手中的篦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雕花木床边躺下。
吹熄灯前,卉儿听到她轻轻说道:“让穗儿把今日孟氏与我说的话,找个时间传给罗氏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