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的身影无形之间加重了花翎心上的压力。
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坐在了叶安淮的对面,从袖袍之中掏出烟丝卷了一卷,放入烟杆之中。
“小少爷今日前来,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喝花酒这么简单的事情吧?”花翎试探性地问道。
叶安淮微微颔首,淡淡吐出一个字:“茶。”
花翎愣了一瞬,还以为他是在向她索茶,便准备起身倒茶,却没想到有个人比她动作更快一步。
解洵率先一步,动作恭敬又细致地为他斟好茶,全然看不出方才那副放肆的模样。
花翎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再和这两人待在一起迟早得心肌梗死。
她静静地看着叶安淮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花姨。”
花翎虽然在这醉霜楼里声名不凡,但叶安淮知晓她私下与叶蔚成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所以这一声花姨喊得不算亏。
花翎却苦笑一声:“这声‘花姨’奴家愧不敢当,小少爷不妨有话直说吧。”
叶安淮脑袋飞速转动,俨然已经将方才解洵让他不要开口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他谨慎开口道:“近几日,我听到了几则有关遥云寨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特此想来问一问花姨。”
花翎心道,果然来了。
她点燃烟丝,放在唇边吸了一口,静默片刻,似是在想些什么。
须臾后,她吐出一口烟,云雾缭绕之间,她的声音似是沧桑了许多。
“是小洪告诉你们的吧?”
叶安淮一愣,随即坦白:“是。”
他直截了当地问:“他还说了近几日醉霜楼那名失踪的女子,据说也同这些传闻有关,是吗?”
“……”
花翎瞥了一眼叶安淮身后的男人,心下了然,叹了一口气道:“小少爷,您算是问对人了。”
“是,确实有关系。”她道,“失踪的妹妹名字叫苏清瑶——不知小少爷有没有听说过,是我们楼里名动一时的舞魁。”
“早些年的时候,就有不少未出阁的女子走丢的事件,但数量不多,大多都不了了之了。近些日子……因为某些原因,这失踪案一下子就多了不少,衙门想不注意到都难。”
花翎说:“瑶儿姐出身贫寒,早些年的时候父母去了,家中只剩下她与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在不久前,她突然跟我说,她妹妹不见了,心急如焚。我原以为只是意外走失,孩子嘛,有些叛逆心很正常,指不定过两天又自己走回来了。”
“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
叶安淮沉吟片刻,蹙眉道:“难不成她妹妹……也是那群失踪案的一员?”
花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叶安淮,点了点头:“不错。她妹妹失踪的时间恰好与那些案子发生的时间吻合。瑶儿姐当时急得四处奔走,甚至还私下底打探衙门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一下子说要走……哦对了,她临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
“她跟我说,若是三日之内没能回来,就找到这个地方去报官。”
花翎叼着烟斗,眯起双眸,在袖袍中掏了掏,小心地取出一封略显褶皱的信递给了叶安淮。
叶安淮摊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清秀,写着四个大字——松隐茶舍。
他一边看,一边问:“那后来呢,你报官了吗?”
花翎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摇了摇头:“没有。”
恰好这时,解洵微微俯身,附在叶安淮的耳旁轻声道:“这个松隐茶舍,平日人烟稀少,位置隐蔽。表面上是一户人家经营的小茶庄,实际上真正坐庄的人,姓胡。”
叶安淮皱紧眉头,低声重复:“姓胡?”
难怪。
难怪花翎不敢报官。
他对那个胡县丞不怎么熟悉,但是和胡申鸣打过不少次交道。有其子必有其父,显然看来这个胡县丞也不是什么好鸟,与此事定然脱不了干系。
花翎苦笑一声:“现在小少爷知道奴家为何不报官了吧。”
“唉,可怜了我的瑶妹儿,如今还生死未卜。”花翎低下头,悄悄抹了一把眼角,“小少爷,若是您想要继续查下去的话,可以帮我多留意留意瑶妹儿的下落吗?”
“这孩子孤苦伶仃,没有享过什么福气,赚的银子大部分也都寄回了家中供给她小妹。我可舍不得她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
叶安淮怔怔地望着宣纸上那娟秀却略显仓促的字迹,内心蓦地被触动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解洵静静地看着他,好似在等待着他做出结论。
莫名地,叶安淮忽地想起来不久前他说过的那句话。
——小少爷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其他的,交给我来就好。
他陡然攥紧手中的宣纸,定定地望向花翎,唇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花姨。”他道,“我有个想法,但或许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