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贩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硬茬,梗着脖子不甘示弱:“你要求那么多!一会是不要太咸,一会不要太干,又是不要带汤,我多收你点钱怎么了?!”
小厮:“我那是一开始就同你说了!你要早告诉我加价,我也不会在你家买了!”
叶安淮始终没换算明白这钱两的问题,他只是觉得这两人吵架有些好笑。再怎么说也不能灭了自家威风,于是他敛了眸里的笑意,轻咳一声,板着一张脸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
小厮一见他来了,登时想告状:“小少……公子!方才我想为您买一碗饺子,那商牌上分明明码标价了一碗十文钱,结果他趁我不注意把商牌收了起来,最后告诉我是十五文!”
摊贩依旧嘴硬:“就是十五文一碗,没有什么商牌,分明是你看错了!”
小厮:“好啊,你方才还说我要求多,多收了我钱,现在我家公子来了,你又临时改口!”
周边的人也开始对这两人指指点点,摊贩话被堵死,眼神四处乱飘,脸上透着一股倔强。
小摊贩看上去年纪并不大,莫约舞勺之年,脸颊上沾着炭灰,有一小片乌色。
叶安淮端详了好一会,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钱袋。”
小厮不情不愿地将钱袋递给他:“公子……”
叶安淮一边掏着钱袋一边数:“你家公子在呢,为了吃口热的在冷风里等了你一刻钟,结果你在这和人吵得热火朝天。”
他凉凉地瞥了眼小厮,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干脆掏出一枚银子丢给摊贩。
他下巴一抬,指使人道:“去,把这一锅都装起来,汤水分开放。”
小厮傻眼了:“可,公子吃得完这么多吗?”
“废话,吃不完你顶上。”叶安淮眸色一转,冷冷瞥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摊贩,冷声道,“喂,还有你,下次商牌再用不到,我就替你砸了,听到没有?”
小摊贩一个劲点头,攥着掌心那枚银子,生怕被旁人抢走。
这一枚银子,甚至都足够把他整个铺子给买下来了……
临走之际,小厮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抱着一纸袋子的饺子,快步追上叶安淮,气呼呼地说:“小公子,咱们为什么要帮他啊,这人还坐地起价,要我就给他一拳让他吃吃苦头。”
叶安淮依旧一副懒散的样子:“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家公子帮他了?走之前我不还说要把他商牌砸了?”
他顿住脚步,轻咳一声,回过头一脸严肃地道:“记住,我们可是山贼,是实打实的坏人,坏人就该干坏人该干的事情。”
“下次见到他,你看少爷不直接把他一脚踹飞。”
小厮:“……”
小厮:少爷,你开心就好。
月色倾洒,黑夜给这座城镇添上了一分迷离的色彩,幽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狭长。
远离了喧闹的集市,甩开身后嘈杂的声音,叶安淮走在了回客栈的路上。
这条路上静悄悄的,细风刮过他的指尖,一片冰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街道两旁的房屋黑黢黢的一片,伫立在阴影之中,诉说着一股无言的压迫感。
白日里还挺好,到了晚上,叶安淮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心底有些发毛,莫名觉得有点阴森。
没有办法,一开始下山的时候叶安淮保守起见不被发现,选了一个最偏远的客栈。
这条路也是从集市去往客栈的必经之路。
叶安淮唤了声小厮,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定了定心,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就在他快步路过一个深口小巷时,一股刺骨的凉意忽地从巷口处传来。
紧接着,叶安淮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强硬的力道猛然袭来,横来的那只手攥紧了他的腕骨,拉得他一个踉跄跌进黑暗中。
身后传来了小厮的尖锐的惊呼声。
风,蓦地停了。
叶安淮的脊背抵着那人的胸膛,转不过去身,只能闻见鼻尖萦绕着的那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他茫然地站在原,苍白的唇瓣抿紧。
“你——”
他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声音半道而止。
身后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的举动,黏腻的血液无意间被蹭到了雪白的裘袄上,一片猩红。
“别吵,别叫。”
低沉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响在耳旁,沉重的呼吸声顺着衣领灌入后脖颈,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叶安淮大脑一阵空白。
“兄,兄弟,莫冲动,莫冲动……气大容易伤身。”叶安淮磕磕巴巴地开口。
一片死寂。
他原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都准备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了,结果闭着眼睛愣是等了半晌,身后的男人一点举动都没有。
长风呼呼吹过,叶安淮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一根木棍冲了过来,那木棍当头而来,嘴里大喊着:“贼人!放开我家公子!!”
咚!
木棍擦着叶安淮的耳廓落在了身后男人的肩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扣在叶安淮腕骨上的力道一下子松了。
男人身形晃了晃,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小厮紧闭着眼睛拎着木棍再度冲了过来,叶安淮头皮发麻:“等等!!”
小厮的动作戛然而止,颤巍巍地睁开眼,看见叶安淮没事,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眼泪一下子飙出来了。
他瘫坐在地上,被烫了似的甩开木棍,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我杀人了?”
“……”叶安淮无语了,扭头瞥了眼地上那人,脚尖踢了踢他,没反应。
他冷笑一声:“不,应该是被碰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