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学子中不乏见过卓相的人,见到连丞相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气焰更是高涨。
他们为了大齐如此尽心竭力,朝廷若是真的不顾他们的死活,那大齐的气数便要尽了。
这些话,不仅是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同样有人将这大胆的话宣之于口。
喧闹声中,竟没有人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对,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当权者不顾百姓意愿随意治理国家,那不是灭亡的起始又是什么?
只是这些人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我们怎么不知,大齐气数已尽了?”
“难道这大齐,只是你们的大齐么?”
她声音不算洪亮,甚至在嘈杂的人声中,极易被人忽视。
但不容人忽视的,是她身后一群浩浩荡荡的男男女女,女子占多数,男子占少数。
跪在末尾的人率先发现这群人,不由开口道:“你们这是作何?”
这人群来此不归,看面上的神色大有来者不善的意思,定不是他们的同道中人。
来人一身淡雅的素色衣裙,外罩一件白色大氅,单薄的身躯此刻却像是盛满了无穷的力量。
只见她淡淡一笑,在男子身旁不远处跪下,道:“同你们一道,前来请愿。”
那男子诧异,转头与身旁人议论来者身份,有眼见的认出这是曾经的右相之女,有着京城第一才女之名的周如清。
对于此人,哪怕是他们这些还在学堂读书的人,也听闻过其美名,自然也拜读过她的文章,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难得一见才华横溢的奇女子。
只是看她这副模样,似乎也不是为了跟他们一样的目的而来,究竟是为何?
不等这些人想明白,周如清的话便给了他们答案。
只听周如清开口道:“陛下乃盛世明君,多谢陛下-体谅这世间女子生存不易,愿意给我们一条光明大道!”
她的声音不大,除了身旁离得近的人,并未有其他人发觉。
可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的,是与她一道而来的那些人的声音,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呼喊在皇城内回荡,直击人心。
跪在前面的人纷纷愕然回头,当那些人见到人群中不少熟悉的面孔后,个个诧异不已。
因为周如清身后的人,不仅有街上做着小本生意的妇女,也有青-楼卖艺为生的妓子,同样也有官宦人家的姑娘、仆人,她们叩头谢恩,眼中是对今后不同命运的渴-望。
卓相见到这一幕,恨得咬牙,这些人竟然当真被秦颐一安排的那些人三言两语地哄骗了。
好在他一早便与不少官员通过气,加之身后的这一群学子,不怕说不过这些大字不识的女子。
眼见周大人那老东西就要开口就势而言,卓相立即道:“陛下,自古以来并无众多女子干政的先例,先不说开设女子科举如何艰难,就是男子与女子同在一处当值也有为常理,实在于理不合啊!”
他并没有直言女子见识短浅不能干政,而是从众人挑不出错处的礼教出发,一时间将不少人说得愣住。
的确,女子可以考科举的确不错,但伴随而来便是科举之后的入朝为官,若是成婚的妇人,那限制倒是没那么多,但若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成日与一堆男子混在一处,岂不是不合规矩。
此话一出,周如清身后的官家小姐不少都面露犹疑。
她们当时被周如清三言两语说得头昏脑热,一时冲动便跟了过来,此刻听到这样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她们的确是想如男子一般自在,但却不想影响自己的名声。
这边在忧心忡忡,那边的那群学子见他们哑口无言顿时心花怒放。
不过不等那喜色在脸上维持多久,便被忽然出现的秦颐一打破。
她一身红衣在这寒冷的冬日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点燃着不少人心中的希冀,也烧毁着不少人心中的贪念。
“卓相此言差矣,女子就算入朝为官,那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为国为民出谋划策,为陛下分忧,堂堂正正站在大殿之上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被你这么一说,倒是显得这皇宫的太极殿像是什么腌臜地一般。”
话音落下,她又转向周如清等人的方向,朗声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通过寒窗苦读,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差在何处,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何必因为那所谓的规矩,而将自己一身的才华掩于后院那一方小天地。”
“我秦颐一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放着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当,偏要在朝堂周旋,偏要不顾自身危险跑到西北赈灾,为的便是要向你们证明,女子的价值,远不止于后院,更在于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
“没错,我们不单单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我们最开始是自己,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想要的日子去争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为了那所谓的“规矩”而将自己的一生活得浑浑噩噩,岂不悲哀?”
秦颐甄站在城楼之上,声音嘹亮。
在乌泱泱一片人海中,这两道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却在不少人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