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
眼前出现一双黑靴,视线上移,便见到路霁安那张略显冰冷的脸。
“这是什么?”秦颐一接过那宽大温暖掌心中的一粒褐色药丸,扬起头问。
路霁安看着那张自从来到西北便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的面颊,忽然有些来气。
他猛地蹲下身,视线与秦颐一持平,有些粗暴地捏起秦颐一的两腮,称她没能回过神之前,把药塞入她的口中。
他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以为你是观世音吗,把自己搞得狼狈又落魄,哪里有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模样?你非得把自己弄死你才开心是吧?生病了为什么要硬扛着?我们这些人是死的吗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秦颐一下意识将药丸吞入腹中,一股清凉的药味伴随着微苦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路霁安,这似乎是他为数不多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仍旧保持着他一贯的嘴毒风格,但言语中的关心和紧张秦颐一听出来了。
路霁安在紧张她。
秦颐一被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惊到,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呆愣半晌后,她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苦,我想喝水。”
路霁安撤开自己掐着她的手,冷冰冰看了坐在那里的小姑娘一眼,转身倒水去了。
远处大些的火堆旁,几人为了吃食忙得热火朝天,反而没人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事。
秦颐一看着路霁安倒了一碗水稳稳端着走向自己,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秦颐一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或许五姐说的对,她对着人有些不同,但始终不到能够与之共同生活的地步。
接过男人端来的水,秦颐一喝了几口。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耳边只蕙兰他们那边传来的声音。
“殿下,锅子好了!”蕙兰道。
秦颐一应了一声,轻轻叫醒睡得有些沉的秦颐甄,临走前又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路霁安道:“走吧。”
忙忙碌碌累了一整夜,在吃完东西见众人没有想象中的闹事后,秦颐一便与秦颐甄躺在一张用木板随意搭上,上面铺了一张席子上睡着。
路霁安看了眼睡过去的小公主,眼底映着面前火堆跳跃的火焰,神色意味不明。
大雨倾盆,一直到晚饭时间还不见停。
这时的百姓不再是之前的淡定模样,大部分人见这连绵不绝的大雨,心底已经开始打突。
这雨若是继续这般下下去,那凌河一定会涨,届时家中的房屋一定会被冲毁。
秦颐一等人也看着这大雨,目中担忧。
又过了一日,雨势还是不见减小,天色越发黑沉。
时间越久,众人心底越慌。
此时饶是再固执再不相信会涨水的人也没了之前的争执,大家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大雨能够过去,祈祷灾难不要发生。
但显然事与愿违,下雨的第四日晚,他们便见对面寸早不生的高山忽然下陷一大块。
雨水伴随着黄沙在微微可见的天色里不管不顾地向山下奔去,山下顿时一片混乱。
发现这一幕的人一阵惊呼,人群渐渐骚动。
过了良久,他们便听见了巨大的水流声。
不多时,派去查探的人气喘吁吁道:“禀殿下,城中河水忽然暴涨,许多民居已然被淹。”
秦颐一面色凝重地点头,让人下去好生休息。
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当即失声痛哭。
西北自来贫苦,好些人家为了在城中安家几乎是举全家之力。
可那点安家庇护的东西一夕之间便被洪水毫不留情地毁掉,谁人能够无功于衷?
渐渐有更多哭声传来,秦颐一听在耳中,无力至极。
但她知道,东西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一场雨,足足持续了七日,到第九日一早,天边的太阳总算挣脱云海,渐渐露头,朝阳直直照耀在众人的面上,代表着新生和希望。
又过了两日,待局势稳定后,秦颐一等人指引着百姓回城,这一次,没有人再发出异议,也没有人再顾着自己那点不算重要的东西。
一步步回到昔日的城中,看着面目全非的小城,所有人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洪涝过后,往日干净的街道堆满泥沙,房屋倒塌,砖瓦飞散,城不像城,家不像家。
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使这本就沉默压抑的氛围更加令人窒息。
“诸位,本宫与五姐定会对各位负责到底,在凌河与大家共建家园!”秦颐一回头,拉住秦颐甄有些冰凉的手道。
“诸位不必担忧,朝廷永远是你们坚实的后盾!”秦颐甄反握住秦颐一的手,同样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