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孟夏喃喃自语,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茅沂打断了他的回忆。
“怎么不动笔,不知道画什么吗?”他拍拍孟夏的肩膀,展示自己臂弯里的白朗姆,“听说微醺状态有时会冒出灵感。”
孟夏睁大眼睛:“你哪儿来的酒?”
茅沂努了努嘴:“冰吧里拿的。没灵感的时候,我常喝一点酒,祈求缪斯女神的降临。”
“真的有用吗?”孟夏怀疑。
茅沂耸肩:“微醺的时候,会更接近那个界限,清醒时面对干涸的画纸实在是太痛苦了。”
孟夏被说服了,接过酒:“白朗姆?这么烈,你真的不会醉吗?”
茅沂打开冰吧,里头陈列着一堆易拉罐:“兑点果汁就好了,尝尝我的得意之作?”
他挑出一罐菠萝气泡水,一盒椰浆以及一瓶橙汁,放入冰块,手法熟练地调好一杯酒。
“这杯酒有个怪名字,painkiller,止痛药。”
茅沂娓娓道来:“1970年,维尔京群岛中的一座小岛上,开着一家名叫Soggy Dollar的酒吧。这座岛没有供船停靠的船舶,所以最常用的上岛方式就是游泳,当顾客游上岸之后,他们身上的钱也就全部被海水打湿——而酒吧的招牌就是这杯painkiller。”
孟夏酌了一小口酒,没尝到什么酒味,椰汁,菠萝果汁,气泡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像海滩上的阳光,利落地从舌头滑进喉咙,融化的甜意在味蕾上迸发开来。
“好喝,甜甜的,是不会醉人的酒吗?”孟夏好奇。他从前没喝过酒,不知道喝不出酒味的shot才最容易醉。
“当然了。”茅沂微微笑起来,面不改色撒谎,他头上数字一跳,上涨五点,变作80。
“奇怪,刚刚不是才65?”孟夏睁大眼睛。
系统疑惑地回顾数据,茅沂拿走废纸篓的纸团时背对着孟夏,它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是你挑画具的时候增加的吗?”它猜测,一打响指,“也许是茅沂很希望你重拾油画。”
师兄真好,孟夏有点感动地再小小抿了一口。
茅沂扬起嘴角,头上数字再次跳动。
系统:“一周内,告白对象好感度判定双倍,目前茅沂好感度85。”
孟夏:又涨了,好神奇!
他咕嘟咕嘟将小小一杯酒一饮而尽,感觉轻飘飘的,茅沂头上的好感度一跳,变作90。
孟夏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的数字涨的好快。”
轻飘飘的眩晕中,他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出口。
茅沂将朗姆酒拿出来,漫不经心,“什么数字?”
孟夏食指竖在嘴边,“只有我能看见的数字。”
茅沂微微一笑,问道:“要不要再尝尝别的?”
他转身走向冰吧,经过门锁时不经意抬起手。
“咔哒——”
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声响,晕乎乎的孟夏什么也没听见。
门就这样被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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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沂常常和天才约会,天才的手指纤长,脖颈纤细,眼睛像镜子的玻璃。他们观察世界,用一种异常清晰、强烈的目光。
他们是那样纯粹,纯洁,几句甜言蜜语,便轻易相信自己在茅沂眼中的特殊。
世人戏谑,茅沂花花公子,约会过的天才连起来绕文弗一周,却未曾察觉,同茅沂分手的那些天才,再也没有画出过从前那样的作品。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他们这样说,带着些微的惋惜和高高在上的了然。
“伤仲永的故事总是屡见不鲜。”茅沂赞同,唇角却隐秘地上扬起来。
只有他知道,摧毁一个天才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所谓的灵气,那双神秘的眼睛,只需要否定,日濡月染的否定,便能蚕食鲸吞,侵肌透骨。创作中犹如附骨之疽的自我否定,一旦放大——
人再也无法被称为天才。
在孟夏的那幅速写面前,九岁的茅沂第一次明白这个道理。
嫉妒,羞愧,绝对的自我否定扼住他的口鼻,这场海啸般的灾难中,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天赋的存在如此残忍,天才的存在如此冷酷。
他恐惧他们,却又向往他们,他憎恨他们,却又痴迷他们。
茅沂展开手中攥紧的纸团,天才的梦,天才的画作。
“孟夏。”
他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遇上的第一个天才,让他明白何谓天才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