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想过,笑起来那么甜蜜的妈妈,她那像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声音会戛然而止,永远的沉默。
许久后,他才慢慢的从恍惚中回神。
他闻道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恶臭,一股和自己刚刚诞生之时极为相似的气味从父母遗体伤口处散开。
林佳绪冰冷的瞳孔连带眼白瞬间全部变成猩红,无穷的黑雾从他体内出现,浸染上两具遗体。
他闻出来了,是哪些平时会躲在阴沟里,弱小又恶臭的丑陋东西杀了妈妈。
真该死啊,它们怎么敢。
两位大人根本看不懂他的变化,这时候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也无法从这个没有多少情绪的孩子身上看出什么。
他们有些无措,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小小躯体里压抑的浓烈悲伤。
可是林佳绪没哭,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这让他们对这个孩子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佳绪。
舅舅舅妈叹了口气,只是站在旁边沉默的等着,然后听林佳绪用很轻的声音说。
“妈妈睡着了。”
林佳绪知道自己的母亲常年生病,即使她看起来再正常,他也能发现自己母亲和其他人的区别。
她身体非常虚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汲取了母体营养的缘故,总之她越来越虚弱。
精神也不好,总是会突然走神,常常和自己一样,会很久的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他偶然听林承说过,那是因为妈妈生病了,是抑郁,生病很痛苦,所以偶尔会变得很悲伤厌世。
本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病也没有特别大的毛病,林佳绪会想,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他们未来还会有着无数个快乐的日夜,虽然会有林承那个讨厌的人在,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幸福终究是偷来的,一切如同夜空绽放的烟花,绚丽短暂。
一切在今天戛然而止。
林佳绪很想发狂,不管不顾的爆发出来。
可是他很爱自己的妈妈。
妈妈不喜欢坏小孩。
所以,他要努力扮演一个好孩子,即使他的扮演很拙劣,妈妈再也看不见了。
他一直清楚,他能过得这么舒适,是因为有人在纵容着他。
可是,现在他失去了会纵容着他的人。
徐依暖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林佳绪缓缓看向了另一边的林承,同样的死白面容,只是身上看起来比徐依暖受到的伤害更多,堪称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林佳绪辨能依靠气味辨认出每个人的不同,他也无法依靠容貌认出那是谁。
那是他的父亲。
林佳绪默默想着。
一个从他出生起就恐惧畏惧他,怕他怕得浑身僵硬,一开始连靠近他都不敢靠近的,还想要趁着他和妈妈睡觉时,想掐死他,或者把他丢在夜深人静的小巷子里的胆小鬼。
可是这个胆小鬼现在却和他的妈妈一起死了。
可能还是保护妈妈死的。
林佳绪这一刻突然想到,这个人确实是他爸爸。
喜欢他妈妈的爸爸,偶尔会欺负自己,也会纵容陪自己胡闹的爸爸。
这一刻,林佳绪才感觉到,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林承。
林佳绪在徐依暖的身边站了很久。
他慢慢走到林承身边,不过他在林承身边没有待太久,只是短短的几分钟,等最后再看一眼徐依暖,他平静的和两位带他来的大人离开了这间冰冷的房间。
离开时,黑雾悄无声息从林佳绪身体弥漫出,缓缓包裹住两具尸体。
就在黑雾消失那一瞬,林佳绪的左手手腕多出了两枝纤细带刺的荆棘藤蔓。
荆棘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两朵徐开畅和于若淑看不见的小白花在荆棘上绽放,互相依偎着。
那朵更大,更洁白无瑕的漂亮白花随着他的离开,轻轻地用柔软的花瓣擦过林佳绪的手腕肌肤。
仿若轻柔的轻吻,如同以往那样抚摸着男孩,无声的安慰着他。
与此同时,熟悉的污染波动再次出现在异处局监测网中。
“李局!是S级污染!”
那人员听着警报声,立马跳起来。
……
暂且不谈异处局如何兵荒马乱,这边林佳绪即将参加父母的葬礼。
小孩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哭过。
尽管他不停地吵闹着要父母,可偏偏没掉过一滴眼泪。
从见过了父母后,所有人都发现,一直吵吵闹闹,闹脾气的孩子骤然安静了下来。
葬礼上,许多熟识或生意上的人前来哀悼。
林佳绪也乖乖的站在前方抱着父母的照片,但他的视线从来没有落在棺木上。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经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偶尔勾起浅浅的笑容。
就好像回到了他父母不曾离开时的模样,让吃饭就安安静静的吃饭,让他睡觉就睡觉,但除了生活上的事之外,他谁也不理。
在黑白色的葬礼上,面露微笑本该是被斥责的事,或令人毛骨悚然的。
可这些长辈们都没有人因为他的举动斥责他,反而面露忧虑。
来吊唁的人看了眼林佳绪,显然也是知道他患有疾病,叹着气说:“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林建瞥了一眼那个之前让他挨了一顿训斥的小兔崽子,暗暗心想,还能怎么办。
这小兔崽子在医院里吵吵闹闹的要见妈妈,也没见他哭一声,他还以为有多想妈妈呢,不过就这。
看起来就是个冷心冷肺,养不熟的。
给他等着,他会养着这个小兔崽子,但绝对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