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闻言突然抬起头,目光狠的仿佛能吃人,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说什么?下人?咳咳,赏给了哪个下人?不能用,不能用……”
江不系轻飘飘地问:“为何不能用?那样好的东西,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不,你不懂,咳咳,那上面……上面……”
他化未落音,外面小跑来一衙役,在江不系耳边说了什么。
江不系似乎有些惊讶:“什么萝?死了?确定吗?”
那衙役肯定地点头:“死状一模一样。”
李青山“啊”的惨叫了一声,本还心存侥幸的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嘴里喃喃:“不能用,只靠擦是擦不干净的,咳咳咳,擦不干净……”
江不系冲衙役使了个眼色:“拖出去,审。”
“大人,”李青山跪不住,半歪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我认。”
正好看见崔拂雪来了,江不系一展折扇:“拂雪,来,一起听。”
李青山无力地咳了一会才道:“大人可知,我的咳嗽有多少年了?”
江不系扬眉:“十年?”
李青山倏地张开了眼看他:“你如何知道?”
江不系笑嘻嘻:“猜的。”
李青山又垂下眼眸:“没错,正是十年,我逃过一死,却落下了一辈子的毛病,这些全拜周世昌他们八人所赐。”
“我们莲花村,人口不多,也就一百来人,除了耕种,因为周家在村子有一处造纸坊,每家都有一人可以进工坊做活,村子里的人过得还算不错,我们不是白眼儿狼,我们打心眼里是感激周家的,可原来,周世昌从没那我们当人看过,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赚钱的机器……”
他突然吼道:“他明明已经那么有钱,纸行行首,金陵城里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偏偏人心不足,从没人想过那纸浆里会有毒,我们赖以生存的河就那么被毒水污染,鸡、鸭、庄稼,还有那么多人……”
他说着掩面,眼泪从指缝中流出:“这么多年,那晚,村子里的惨叫声,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午夜梦回,村子里的血染红了那条河,我娘肚子里还怀着弟弟,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隔壁林嫂子刚生了孩子,孩子还不会说话,我们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
“那天,小妹去了隔壁村的大姨家玩,住在那儿没回来,我在城里做活,回去的晚,才吃了几口饭,没喝过水,我饭还没吃完,爹突然喷了一口鲜血,全喷在了我碗里,娘疼得在地上边滚边叫,下面的血流了一地……”
崔拂雪听得不忍,脸偏向一边。
“一晚上,村子里大半的人都死了,即便活下来的,也与死人无异,大人,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咳嗽了吧,我也中了毒,只是毒中的浅,死不了,也不敢死,我还有妹妹,她那会才八岁,我要是死了,她怎么活?”
李青山说着开始癫狂地笑:“一村子人的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压下来了,是,他们有钱,你们官商勾结沆瀣一气,草菅人命,怎么,他们能杀人我就不能杀了?”
“我妹妹死了,又是周家,又是周家,莲花村的人到底上辈子欠了周家什么,要用这么多人命来偿还?周懿阳,我要你以命偿命……”
“哥哥……”
李青山的癫狂突然被一声细微的“哥哥”叫停。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眼前是活生生的人。
“哥哥,是我,青萝。”
“青……青萝,青萝,真的是你?你……你……”
江不系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谁告诉你青萝死了?”
李青山猛地转回头:“适才在狱中你分明说什么萝死了,死状……你诈我?”
江不系歪歪嘴:“兵不厌诈,你没我聪明那也是事实。”
李青山红了眼:“狗官,我杀了你……”
他边吼着边就要站起来往江不系冲,江不系吓得躲在崔拂雪身后:“拂雪救我。”
崔拂雪翻了个白眼,衙役在李青山还没站稳时,便已将他拿下。
江不系拍着心口:“想不到,当个奇案房的主事竟有性命之忧,我得赶紧跟我爹说,让他接我回去。”
李青山挣了挣,发现挣脱不掉,硬是仰起头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与青萝的关系?”
江不系从袖袋里掏出个帕子,一展:“认得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