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寒酥端来煎好的药,裴昭自然地伸手接过,寒酥轻咬着下唇眼神充满探究之意不住地往两人身上偷瞄。
她自以为做得甚是隐蔽,殊不知谢无疆早已察觉,轻轻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敛。
寒酥老实地低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实际上眼角余光却飘向了裴昭。
裴昭对于主仆两人的小动作仿佛一无所觉,轻轻搅动药碗,浓郁的苦涩味散开。
这熟悉的一幕让谢无疆眼皮猛得一跳,生怕他又想来喂自己,赶忙抢先开口:“这药甚是苦涩,捏着鼻子倒也能勉强灌下。”
裴昭好笑地看着她抢药碗的动作,抬手避开,打趣道:“娘子别急,药还烫着,若是一口灌下怕是病好了又要吃药治烫伤了。”
谢无疆:“……”
难得见谢无疆被人堵得说不出话,寒酥忍不住低头偷笑。
谢无疆脸上有些发烫,赌气地别开脸。
见她使性子,裴昭的眼神隐隐带着宠溺,仿佛乐在其中,他用手背贴上药碗试了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了才递给她,故意逗她:“好了,娘子这下可以捏着鼻子灌下了。”
谢无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接过药碗正要仰头喝下。
林萱神色匆匆进来:“节度使、娘子,陈护卫有要事求见。”
若非大事,陈阳不会轻易打搅,裴昭却不打算惊扰谢无疆:“告诉他我随后就来。”
林萱应诺离去。
裴昭转头见谢无疆微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先把药喝了。”
经他提醒,谢无疆才想起来自己还端着药,面无表情地仰头将药一饮而尽,正要开口,嘴里便被塞了个硬硬的东西,谢无疆下意识想要吐出,一股甜蜜在口中散开,是蜜饯?
谢无疆诧异地看向裴昭,他打哪儿拿出来的?
裴昭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并不解释,接过药碗递给寒酥后,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身子不好就安心休息,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
谢无疆疑惑地抱着荷包,悄悄捏了两下,冲他点点头:“郎君放心去忙吧。”
“吃完药嘴里苦便吃两颗,别吃太多,胃会不舒服。”裴昭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谢无疆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隔着荷包捏着的里头的牛皮纸哗哗作响。
寒酥看着她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娘子别看了,人都走了。”
谢无疆收回视线瞪她一眼:“别胡说。”
“看就看了,再过几个月他便是娘子的人了,娘子愿意多看几眼是他的福气。”寒酥扬了扬下巴,语气倨傲。
“还乱说!”谢无疆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寒酥笑眯眯凑到她跟前,语气欢快道:“如今来看,裴节度使待娘子仿佛十分上心,外面还风传他不近女色,不过是因为他没有遇上娘子罢了。”
这一次,谢无疆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打开荷包捏出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甜香散开,主仆二人皆享受地眯了眯眸子。
寒酥一边嚼着蜜饯,一边忍不住打趣道:“娘子可是心动了?”
谢无疆沉默片刻,倏然笑一声:“自是心动。”
寒酥瞬间两眼放光:“娘子,您…”
谢无疆笑着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认主之刃总归比旁的顺手些。”
寒酥:“……”
见寒酥一脸吃瘪的表情,谢无疆放下荷包,扯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去,让春林打听一下府里出了何事。”
寒酥的腮帮子被蜜饯撑得鼓鼓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是。”
待人离开,谢无疆笑着摇摇头,她明白寒酥希望她能寻个两情相悦的知心人,无论来日成败,总归有个归宿,只可惜,她的归宿从不在情爱之中。
裴昭从清心院出来,陈阳立刻上前低声回禀:“郎君,刘小北突然中毒身亡!”
裴昭脸色一沉:“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陈阳低下头道:“缘由尚且不知,不过属下已经让人将今日刑讯的一干狱卒通通收押。”
“去大牢!”裴昭丢下这句话便阔步离开。
陈阳匆匆跟上。
一炷香后,裴昭来到大牢深处的刑房,不大的屋子四周挂满了各色刑具,墙上残留着道道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一经踏入,一股夹杂着血腥气的腐臭直冲天灵盖。
众人纷纷行礼,裴昭随意摆了下手,皱着眉来到刑架前看了眼脸色青白已经死透的刘小北:“中了何毒可曾查出?”
仵作上前恭敬道:“回主君,是乌头。”
这个回答让裴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乌头毒发猛烈,顷刻间便会让人心脏骤停而死,如此结果只能说明背后之人的手伸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长。
“今日刑讯的狱卒在何处?”
“回主君,人被关在…”陈阳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名狱卒匆匆进来。
狱卒惊慌道:“主君,不好了,刚刚关进重牢中的几人都死了。”
裴昭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此时,裴府突然走水,火势起自祠堂,一路蔓延至松鹤院,火势极大,裴昐紧急调了满府的下人前来救火。
清心院内也不过只留了寒酥和林萱照应谢无疆和东青,谢无疆原本还想等春林打探消息回来,可是药力的作用下让她很快便犯了困,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朦胧间,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长久以来的警觉让她立刻睁开眼,整个人顿时僵住。
榻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脸生的护卫,见她突然睁眼似乎被吓了一跳,迅速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一股极其刺鼻的药味横冲直撞,谢无疆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是因为吸入了迷药意识逐渐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