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惟问过很多人:有没有见过南清喻。
他们都以为,江惟因为失去父亲悲伤过度,导致记忆错乱了。
那个叫南清喻的男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他活在江惟的记忆里,无比深刻。
此后十年,江惟度过了叛逆期和青春期,没有一天停止后悔。
当时活得太自我,只在乎自己的情绪。
南清喻对他那样好,结果直到最后,自己甚至没叫过一声‘哥’。
如果南清喻还活着,肯定讨厌这样不懂事的弟弟。
如果南清喻还活着……
整整十年,江惟无数次这样假设。
——我愿意接受死亡的宿命。
——哪怕只做他的弟弟。
转眼间,到了南清喻的第十个忌日。
江惟如同往年那样,守在灵堂里直到天明,陷入只有自己铭记的回忆。
来电铃声响起,医院打来电话。
“你好,请问是南清喻的家属吗?”
“对!”江惟听见自己说,“我是他弟弟。”
“呃……弟弟吗?”电话那头,护士语气明显困惑,“请问南清喻有成年的监护人吗?他情况非常紧急,可能需要在病危通知书签字。”
江惟告诉护士自己成年了,护士语气更加疑惑,却没有再问什么,报上南清喻的监护病房床号。
江惟匆匆赶到医院,赫然看到——
18岁的南清喻。
他依然保持记忆中的模样,柔软的卷毛,干净的皮肤,静静躺在病床上。
如江惟所愿,南清喻重生了。
但重生的南清喻,不再是他的哥哥。
昏迷整整五天后,南清喻终于苏醒,睁开眼睛用迷茫的眼神看向江惟。
“你好,他们说你是我哥。”南清喻揉揉混沌的脑袋,“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我哥吗?”
江惟站在病床前沉默良久,最终点了下头。
“那么不情愿承认啊?”南清喻笑笑,语气一如当年,“我都听他们说了,因为我妈妈要跟你爸爸再婚,所以我们才会变成兄弟。不过他们没有领结婚证,所以无论从道德还是法律来讲,你对我都没有义务。”
“我已经18岁啦,还收到N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可以自己生活的。不过……”南清喻语气纠结,小声跟江惟商量,“垫付的医药费,可不可以晚一点儿还给你?等我出院就去勤工俭学。”
“不必。”江惟压下所有翻涌的、叫嚣的、绝望的情绪,平静地告诉南清喻,“我会照顾你。”
“咦?你愿意接纳我?”南清喻有些吃惊,“哪怕我的身份这么尴尬?”
江惟再次点头,给出肯定答复。
“那……”南清喻眨眨眼睛,脸上总算流露出少年人的无措,抓住救命稻草般轻轻拽住江惟的衣角,“我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眼睛也坏掉了,怎么办啊?”
南清喻扬起脸,委屈地叫,“哥。”
江惟听见他叫哥,有种被拽入深海的窒息感,脑海中闪过无数碎裂的画面。
江惟回味那种即将溺毙的压抑,反复再反复,最终留下一种无法消散的强烈渴望。
跟南清喻相处越久,那份渴望越蓬勃。
终于,在听到南清喻‘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做你弟弟了’的瞬间,江惟同样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够了。
他守在南清喻的灵堂,彻夜忏悔,依然无法驱散那样禁忌的,危险的,却早已经根深蒂固的念想。
“对不起。”
江惟轻声说。
.
“唉……”
南小鱼深深叹气。
“哥那么讨厌我,估计巴不得我明天就搬走,不知道大三下学期能不能申请宿舍?”
南清喻沮丧地走进教室,几个早到的同学嘻嘻哈哈讨论跟岗实习的事情。
南清喻曾经听学长和学姐提起过,N大会安排基本学完理论课的大三学生,进入同专业的工作领域进行实习。
跟岗实习可以让清澈大学生提前熟悉职场,避免毕业后干啥啥不行。
“你小子什么狗屎运?跟班花分到一个岗!”
“我靠得是运气吗?为了这个岗位,我请班长吃了一周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