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手脚利落地为她将手臂上的银针拔掉,萧妤扶着她半靠在那里,温皇后坐在床榻边拉起她冰凉的手:“感觉可好些了?你方才真是吓了本宫一跳。”
闻知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知晓自己的这个毛病,这么些年也没有吃过含有杏仁的吃食了,今日有些大意了。”
温皇后笑得和煦:“这又不怪你。对了,你父母可是有人也食不得杏仁?”
闻知秋点点头:“民女的父亲也是如此。”
若说长公主心中原本还抱有一丝怀疑,此刻便是一点怀疑也无了。
怪不得,怪不得。
那日曲水流觞自己就瞧着她十分眼熟,想来她那时知晓一切,才谎称自己是弃婴、不知父母。
长公主心中酸涩难言。
她曾无数次在梦境中回到那个夜晚。
她犹如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喂萧姝吃下了那枚药丸。
她当时没有选择,她已经尽全力为她谋得了一条生路,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她的造化了。
长公主看向闻知秋的眼神又有几分欣慰。
她的女儿即便没有自己也活得很好,不愧是她昭德将军的女儿。
只是她看到温岭镜和女儿亲近就觉得不顺眼。
温岭镜从小就抢走了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京都所有人都知道温岭镜,却没有人在意她萧佳婵。
凭什么?
明明她的武艺不必温岭镜差,明明她哪里都不输给温岭镜,明明她比温岭镜还要努力用功,为什么都看不到她?
在少年时代,温岭镜就抢走了所有本应属于她的目光,如今还要抢走自己的女儿吗?
长公主猛然想起那日曲水流觞后婢女禀报的一件事。
她当日并未在意,如今不知为何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关于花溪苑的。
花溪苑是曾经她回京述职时萧姝当年的居所。
后来只有她一人回到了京都,她不舍得拆掉花溪苑却也不敢去看,只差人好好打扫,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却又要像其他苑一般清晨开门、夜晚闭门。
就好像还有人在其中居住一般。
花溪苑的婢女曾经还十分兢兢业业,她们以为这是长公主专门交代过要仔细看护的地方,以期来日得到长公主青眼。
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长公主从未来过这里。
婢女除了日常的洒扫工作也有些懒怠。
那一日按时清理过花溪苑后,当值的小婢女就偷偷溜出去找自己的姐妹玩了,结果回来时看到有人从花溪苑走出来,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子。
但是她很漂亮,漂亮得让人一见就能记住她。
她有些害怕,长公主亲自下过令不让任何人踏足。
她害怕地把这件事情报给了嬷嬷。
长公主听闻时正为萧妍的伤上药,想着也许只是流觞曲水上的某位贵女走错了路,便没有在意。
她现在知道,不需要去求证,她知道,那一日在花溪苑的就是闻知秋。
是她的萧姝。
长公主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开口:“今日这都怪本宫不小心,不如闻姑娘去本宫那里住下,也好让本宫聊表歉意。”
闻知秋只觉得长公主莫名其妙。
贺归渚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长公主,她从来骄傲,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长公主如此温和甚至有些抱歉的语气。
难道长公主知道闻知秋的身份了?
闻知秋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温皇后就替她开了口:“长公主不必自责,明阳和知秋是好友,再说明阳那里今晚本宫再派些得力的嬷嬷过去,肯定能照顾好知秋的。”
长公主仿佛没听到温皇后的话似的,只是有些期待地看着闻知秋。
她和贺归渚对视一眼,语气客气又疏离:“长公主殿下言重了,民女不过一介草民又何须劳殿下费心。
“民女有皇后娘娘和明阳公主关怀,殿下不必担心。”
闻知秋说话时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与长公主对视。
长公主也没有多说,只转身离开了后殿。
闻知秋的手还在温皇后手中握着,温皇后的手比她还要冰。
她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温皇后、面有忧色的萧妤和沉默无言的贺归渚,实在是想放声大笑。
原来她这样的人也能成为这些人博弈的筹码。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