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妤没有直接拒绝:“你想知道什么?”
闻知秋双手托腮,一双明艳的双眸看向她:“听闻你同你兄长是在皇后娘娘膝下养大的,但是为什么呢?”
萧妤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你想问什么了,此事说来话长。”
萧妤和齐王萧昶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宫婢,一朝得了天子宠幸生下了萧昶,也有过风光的日子只是在生下萧妤后她的身子就越来越差,在萧妤五岁、萧昶八岁时撒手人寰。
宫人之人贯会拜高踩低,萧昶带着妹妹在深宫中小心翼翼地生存着。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萧昶得了皇后的青眼将他们二人养在膝下他们的生活才好了起来,只是萧昶十二岁时便被送到了永乐寺,唯有宫宴、皇家聚会时才会露面。
闻知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后娘娘竟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萧妤趴在她的肩上悄声说:“听闻从前有一个的,只是还没生下来就没有了,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孩子了。
“不过父皇十分爱重母后,不然我如今也不会过得如此肆意。”
闻知秋夸张地摇了摇头:“啧,还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家好啊。”
“谁说不是呢,”萧妤向来笑意盈盈的脸上也挂上了几分愁绪,“我若是将来成婚,只要一个简单的三口之家便好了。”
闻知秋打趣她:“是和小将军的三口之家吗?”
萧妤听闻此言面上愁绪更浓,颓废地趴在桌上:“其实在我幼时受宫人欺负时他曾为我解过围,我便将他记到了如今。
“只是……说来复杂,朝中势力交错繁复,总之就是他是不会尚公主的。”
闻知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世人只看得见天家富贵却看不到富贵下的无奈。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无绝对,倒也不必如此灰心。”
萧妤甩了甩脑袋:“不说这些了,我将来一定要为知秋挑一个京都最好的儿郎。”
二人嬉闹一番,萧妤便先回了宫。
闻知秋在酒肆处理了一番事务,待结束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
她向骆先生嘱咐了几句,便拿了花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回到院中时天边仍有一丝光亮。
莲生的动作很快,秋千架已经在小院的角落里搭好了。
“以后我们的院子里要有知秋最喜欢的花园,种满五颜六色的花。”
“我们的院子还要有阿昀最喜欢的秋千架,我为阿昀打秋千。”
“我们的院子还要有一棵桂花树,我没有去过江南,听闻江南的秋日遍地都是桂花香,我们也要种一棵。”
曾经她和阿昀对“家”的畅想,如今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实现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黑暗吞噬,莲生在闻知秋的院门口点了两盏灯笼。
高高挂起的灯笼为这夜色填上了一抹暖意。
闻知秋也给自己的院子点满了灯笼与烛火。
她将花种随手洒在围墙下,她上午还顺便交代了莲生帮她松了松围墙下的土。
她只是随手将种子撒了进去,用土轻轻盖上。
她在昆西时曾精心养育过一株花,可是她越用心花越枯萎。
还是阿昀告诉她,万物有灵,越在意反而会越适得其反,不如让它自由生长。
“要玩秋千吗?我为你打秋千。”
贺归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门口。
闻知秋一转身就看到一身官服的贺归渚,绯红的官服在暗夜与烛火的交织下更衬得他冰冷如玉。
“你才下值?”虽然贺归渚面上不显,可她还是能看出他的疲惫。
“今日有个犯人审讯耽误了些时间,”贺归渚又问道,“你用晚膳了吗?”
闻知秋摇摇头:“还没,也是刚回来。”
“要一起用晚膳吗?”贺归渚似乎怕她拒绝,“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我去换身衣服在你院里用可好?”
闻知秋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可是看到他明明十分疲惫却仍带有期待的双眸,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贺归渚的面上浮上了几分笑意:“等我,很快。”
贺归渚换了身干净衣衫,再回到闻知秋的院落时她已经坐在了石桌前,他也在她对面落座。
“都是一些京都口味,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闻知秋尝了一口,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对吃食一向没有要求,能吃饱就可以了。”
贺归渚沉默了一瞬:“你流浪过很久吗?”
“是啊,”闻知秋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最难的时候是要和其他乞儿抢吃食的。”
“所以,只要能吃饱,能活下去,我就很满足了。”
“可是你还会跳舞,”贺归渚说出了心中疑惑,“这是后来的事情吗?”
闻知秋忽然意识到,他们二人在两年前因为彼此隐瞒从未如此平静地谈论过她的过去。
“后来有一个酒肆收留了我,老板看我长得还不错便让我学跳舞在酒肆招揽客人。”
“你身上的那些疤……?”贺归渚没有说完,但闻知秋明白他的意思。
闻知秋身上有很多疤,在大腿、在胸口、在那些隐秘之处。
“酒肆老板又不是大善人,那时她对我很是严厉,学不会便会拿皮鞭抽打,她打的地方都是隐蔽的地方,即便穿着舞服也看不出来。”
贺归渚双眸有些心疼:“为什么不逃?”
闻知秋好笑地看着他:“逃?为什么要逃?酒肆老板能让我吃饱饭,还让我学会了跳舞得以谋生,后来还教我酿酒,就连这一点武艺也是酒肆老板教的,最后她死了把酒肆留给了我,我为她送终。
“平心而论,她对我真的不错,也只有在我不认真、学不会的时候才会动手。
“没有她,我活不到今日。”
贺归渚没有再开口,二人只是沉默地吃着晚膳。
贺归渚在离开前看着她如今笑意盈盈的模样,又想到她从前苦难的生活,只觉得自己为何不能早些找到她:“你受苦了。”
闻知秋双手抱在胸前,笑容在烛火中有几分不明,似乎在嘲笑他:“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受苦了?
“你没有经历过一睁眼不知还有没有明日的生活,若是你经历过你就知道,我已经十分幸运。”
闻知秋微微倾身与他对视,漂亮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因为我还活着。”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