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个怨我散定了,不用我哥我也能成。”
眼看着那人气急败坏,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好啊,我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个屁,一个普通人,出了幻境还不是什么都记不住。
两人继续沿着土路往里走,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土坯房,墙壁常年被风雨侵蚀导致泥皮剥落。里面点着蜡烛,应该是有人家在住。
继续向前走能看到几户小院,院子旁边有一座学堂。
“这么晚了还上课?”看到学堂里亮起煤油灯,江辞有些不解。
“这年代的人读书本来就用功。”姜故说。
也是,毕竟那会儿缺衣短吃的,能读得上书都算不错了。
学堂里只有一间教室,教室里透着昏黄暗淡的光,孩子们或坐或站,挤在破旧的桌椅前,他们的衣裳大多打着补丁,头发也凌乱,不过听得却全神贯注。
讲台上的先生身姿很挺拔,他的长衫很整洁,款式也很简单。煤油灯的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粗糙的墙壁上。两人本就是躲在窗外偷看,加上那光本就昏暗,姜故甚至没能看清他的脸。
几扇木窗半掩着,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
“阎兄,你这孩子我属实没辙啊,又哭又闹的。”一个男人抱着孩子就往教室跑,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体面。
见状,穿长衫的先生只好散了学堂的学生,孩子们朝先生鞠了一躬,便一哄而散了。
“麻烦周兄了……”长衫先生无奈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走出了学堂。
说来也奇怪,那孩子本来还哭个不停,被先生一抱,顿时又不哭不闹了。
先生忽然大笑起来:“你这孩子,莫不是离了我不行?”
还没等江辞说话,姜故便不由分说地跟了上去,她虽然没见着那先生的正脸,却总觉得背影很眼熟。
长衫先生抱着孩子进了一户宅院,院子有些年头了,实木大门的黑漆有些脱落。穿过木门,就是一方开阔的庭院,不过庭院里只有两间房,还都很小,西边的那间厢房像是刚捯饬出来不久,连窗户都是新做的。再往里走就是正厅,正厅也不大,只有一把太师椅和木桌。
没过一会儿,长衫先生手里的孩子就睡着了,他把孩子放在太师椅上,轻手轻脚地,生怕把孩子吵醒,然而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到那先生走进里屋,姜故都没瞥见他的正脸。
江辞整个人窝在木门后面,本来空间就小,他一个大高个子窝在那里就很逼仄了。
“我靠?”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是我眼瞎了?”
姜故有些不明所以,没忍住“啧”了一声:“干嘛,你人高马大的别乱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过头去,那一瞬间,空气都跟着凝固了。
“有邪物。”
“……”
原本安静躺在太师椅上的婴儿不止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又大又圆,黑溜溜的眼眸都不带眨眼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一阵空灵的笑声骤然在宅院响起,那笑声清脆,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直直钻进他们的耳朵。
几乎是同一时刻,原本还算平静的天空突然风云变幻。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雷鸣震耳欲聋,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整个宅院照得亮如白昼,又瞬间陷入黑暗。
原本尚在襁褓的婴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骨头交错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不过眨眼之间,竟长成了四五岁的模样。方才的诡异的笑又忽然消失了,他站在原地,有些呆愣,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这时,里屋传来了长衫先生温润的声音:“小俊,快进来。”
姜故下意识想要去看清楚那先生的面容,时空陡然突变,等她睁开眼时,天都亮了,只是乌云蔽日,看样子应该是有一场暴雨。
两人置身在一片农田,田埂上杂草丛生,瘦弱的老牛在田边啃草,几个男人弯着腰,明明颗粒无收,锄头却依然不停地翻着土。农田旁有一条河,偶尔有几只鸭子在里面扑腾,发出嘎嘎的叫声。几个女人蹲在那里,用木棒锤打着衣服,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
天空变得阴沉又压抑,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泥花。
江辞忍不住大喊:“你们没看见下雨了吗?”
“……”
然而,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江辞有些懵了,这雨势越来越大,河流的水位迅速上涨,他们再不跑真的会把人淹死的。
他正准备带着姜故跑,却忽然想起这是怨灵的幻境,越是级别高的怨灵幻境也就会更离奇,但再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局外人,幻境里除了怨灵本身的怨气,寻常的灾害是伤害不到他们的。
果不其然,洪水越来越汹涌,所到之处泥沙遍地。
暴雨倾泄的瞬间,男人、女人、还有宅院和屋子里的孩子,他们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样,全部扭作一团,骨头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他们无一例外的,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势爬行、弯折、游走,人越聚越多,直到填满青石镇的中心。
天地间好像有某只巨手在搅动,雷雨翻天覆地,震得人耳膜发疼。不远处传来了枪声还有炮火的轰鸣声,整个天地都变得一团混乱。
江辞浑身是雨,他艰难地睁着眼睛,只见那些聚集起的人周身涌起一团团浓稠的黑雾,黑雾翻涌,不断缠绕着他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