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面泛着铁灰色的冷光。
我踏着月步掠过最后一片海域,鞋尖点在浪尖的刹那,风车村熟悉的轮廓已映入眼帘。银发被晨雾打湿,黏在颈侧有些发痒。连续两天用剃和月步赶路,即便是我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呼吸比平时急促了些。
为了早点见到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的瞬间,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把奇怪的想法甩开。
村口的风车依旧吱呀转动,早起打渔的村民看见我,惊得差点摔了鱼篓。
“奥、奥洛准将?!”
“您回来啦!”
我微笑着点头,指尖不着痕迹地抹去额角的汗珠。蓝色衬衫被海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没披正义大衣的自己看起来大概更像个普通的旅人——如果忽略腰间那把海军制式佩刀的话。
玛琪诺的酒吧亮着温暖的灯光。推门时风铃轻响,正在擦杯子的老板娘猛地抬头,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奥洛!”
她比一年前更沉稳了,盘起的绿发间别着素雅的木簪。可飞奔过来拥抱我的动作还像小时候那样敏捷,身上带着面包和苹果酒的香气。
“艾斯前天还念叨你呢,”她给我倒了杯热牛奶,狡黠地眨眨眼,“说‘那个笨蛋奥洛肯定又把休假忘了吧’。”
牛奶杯在掌心转了个圈。我盯着杯沿的泡沫,突然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微笑。
“他...最近怎么样?”
“变了不少哦。”玛琪诺托着腮,“前几年开始突然学敬语了,前些天帮乌普大叔修屋顶时居然说了‘请小心’——把路飞吓哭了呢。”
我呛了口牛奶。这确实不像那个会扛着野猪撞进酒馆的野小子。
离开时玛琪诺塞给我一篮刚烤的苹果派。“他今早去山崖那边了,”她替我整理衣领时突然顿了顿,“奥洛,你耳朵好红。”
“……是太热了。”
与玛琪诺告别之后,我又走上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道。
晨雾中的科尔伯山披着一层淡紫色的薄纱,松针的气息混着海风在鼻尖萦绕。我踏着露水浸湿的山路,银发尾梢扫过肩胛骨——已经长到腰际了,每次战斗都得额外扎起来。
转过熟悉的山崖弯道时,林间的松鼠突然齐刷刷竖起耳朵。
树影间漏下一缕金光,我下意识抬手遮挡——
然后看见了那艘船。
红白相间的船身,歪歪扭扭刻着"ASCE"的船头,甲板上散落着油漆罐和绳索。而船边那个赤着上身的少年,正弯腰检查舵轮,脊背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十七岁的艾斯比去年又高了些,肩宽已经超过我,腰却依然精瘦。阳光在他蜜色的皮肤上流淌,汗珠顺着脊椎凹陷滚进裤腰。他转身去拿工具时,侧腹的伤疤一闪而过——是去年和近海之王搏斗时留下的。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忽然抬头,黑发间沾着木屑和蓝漆,像是感应到什么般望向我的方向。
时间凝固了一秒。
“奥……奥洛?!”
油漆刷从他指间滑落,"啪"地砸在甲板上。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喉结上下滚动,晒成小麦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晨光穿过他发丝的间隙,在鼻梁的雀斑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我算错潮汐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皱巴巴的衬衫,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本来该去接你的!”
布料窸窣的声响里,我注意到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上布满新茧和细疤,却小心翼翼地避开未干的油漆,像是怕弄脏我的衣服。
山风突然变得燥热。
我向前一步,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擦过他脸颊的蓝漆印子:“赶上了。”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我们同时僵住,因为这个距离实在太像一年前那个夜晚——他在篝火旁俯身逼近时,睫毛也是这样颤抖着投下阴影。
松脂的味道突然浓烈起来。
艾斯的衬衫只扣到第三颗,露出的锁骨上还留着去年我教他霸气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痕。
他的体温透过空气传来,带着阳光晒过松木般的热度,让我想起在G-15的寒夜里,那些靠着回忆他才能入睡的日子。
“喂……”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我袖口,“你头发……”
“嗯?”
“长了。”他突然凑近,带着油漆和松木的气息,鼻尖几乎蹭到我耳侧,“……好看。”
远处传来路飞咋咋呼呼的喊声,但我们谁都没动。我的蓝光在他靠近的瞬间开始躁动,在血管里奔涌成一片星海。
山风穿过我们之间,带着初春特有的、令人心痒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