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G-15支部的冰窗,在医疗室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艾琳娜坐在床边,黑发松散地扎在脑后,露出颈侧还未消退的灰蓝色毒素痕迹。她正用一块绒布擦拭着“夜鸦”的残刃——刀身中央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海楼石纹路在此处中断,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掐断了生命线。
“别擦了。”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刚批下来的任务书,“再擦也恢复不了。”
她头也不抬,指尖抚过刀身的裂痕:“它救了我十七次。”
“所以该让它退休了。”
艾琳娜终于抬头,黑瞳里映着我绷带还未拆尽的身影:“你伤好了?”
“差不多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三日后出发,护送科学部队的物资前往‘锻火岛’——顺便给你铸把新刀。”
她的眉毛微微挑起:“公器私用?”
“这叫合理利用资源。”我转身走向门口,银发扫过肩头还未愈合的伤口,“况且……那地方听说有个很厉害的锻造师。”
艾琳娜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
锻火岛的海岸线像是被巨神用战斧劈砍过,漆黑的玄武岩如獠牙般刺出海面,浪花拍击时腾起的不是白沫,而是带着硫磺味的灰雾。整座岛在视野中扭曲摇晃,仿佛海市蜃楼——这是地底岩浆蒸腾的热浪所致。
军舰缓缓驶入港口时,甲板上的铆钉已经烫得能煎熟鸡蛋。极目望去,岛屿中央的火山口不断喷吐着金红色的火舌,将低垂的云层染成血痂般的暗红。熔岩河像血管一样从山脊蜿蜒而下,最终汇入海岸线附近上百个露天锻炉。
“温度四十七摄氏度,湿度百分之九十。”柯尔特的数据板发出过热警报,“建议非必要人员留在舰内。”
艾琳娜的黑刀“夜鸦”在刀鞘中发出细微震颤——海楼石对高温异常敏感。她的指尖抚过刀镡上那只展翅乌鸦的纹路,黑瞳里映着远处最大的那座锻炉。
“听说'炎鬼'铁心的工坊就在火山口。”她解开制服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还未消退的灰蓝色毒素痕迹,“当年他给鹰眼铸刀时,用的是陨铁和霸王色霸气淬火。”
我眯起被热浪灼痛的紫瞳:“这次我们要的可不是装饰品。”
码头上的人群突然分开,一个独臂老人走来——正是“炎鬼”铁心。
铁心的铜制义眼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是熔炉深处未熄的炭火。他拖着沉重的陨铁脚镣,每一步都在火山岩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海军?”他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铁锈,独眼扫过我们胸前的徽章,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老子不给世界政府的走狗打刀。”
艾琳娜没有说话,只是解下腰间的“夜鸦”残刃,刀尖朝下,轻轻一松——
铮!
刀刃刺入地面,裂痕处渗出几缕幽蓝的雾丝,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息。
铁心的铜眼微微转动,视线钉在那道裂痕上。他弯腰,布满老茧的手指悬在刀柄上方,像是在试探毒蛇的獠牙。
“灰雾的毒?”他低语,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苦涩的回忆,“有意思……”
他的手指猛地握住刀柄——
锵!
残刃爆发出刺耳的尖啸,裂痕处的蓝光骤然暴涨,如电流般窜上他的手臂。铁心闷哼一声,铜眼里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触电般松开手。
“这刀……”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敬畏,“吃过主人的血。”
艾琳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帕里托岛的最后一刻,当灰雾吞噬她的视线,当刀刃即将崩断,她确实割开掌心,让自己的血浸透刀身。
铁心直起身,铜眼里的光冷了下来。
“修复不了。”他转身,脚镣拖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可以重铸——用活火山里的‘地心铁’,加上持刀者的魂魄。”
“魂魄?!”柯尔特失声惊呼,眼镜片后的瞳孔骤缩。
铁心回头,满口铁牙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海楼石是活着的矿物。”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要让它认新主,就得把旧主的魂魄锻进去。”
艾琳娜的指尖轻轻抚过刀身上的裂痕,黑瞳深处闪过一丝决然。
“好。”
——————
火山腹地的锻炉房像巨兽的脏腑,暗红色的岩浆在环形池中翻涌,热浪扭曲了空气,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流动的赤金色帷幕里。铁心拖着陨铁脚镣,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他的独眼在火光中泛着铜锈般的暗芒,像是能洞穿灵魂。
“跪下。”
艾琳娜没有迟疑,单膝跪在锻台前。她的黑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苍白的后颈上,脊背的肌肉因高热而紧绷,未愈的灰雾毒素在皮肤下蜿蜒如蛇。
铁心用烧红的凿子抵住她脊椎,突然转头瞪我:“出去。”
“我必须——”
“铸刀如铸魂!”老人喷着带铁腥味的热气,“多双眼睛就多份杂念!”
艾琳娜跪在锻台前,黑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出去等。”
石门轰然关闭的刹那,我听见第一声锤响。
铁心从熔岩池中钳出一块烧至白炽的“地心铁”,金属表面流淌着液态的金纹。他咧嘴一笑,满口铁牙在火光中森然发亮。
“铸刀如铸魂,刀不断,人不死——”他猛地将铁锤砸在锻台上,火星四溅,“——人若死,刀必断!”
烧红的凿子抵上艾琳娜的脊梁时,空气中弥漫起血肉焦灼的腥气。
“第一凿,定骨。”
嗤——!
凿尖刺入皮肉的瞬间,艾琳娜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死死扣住锻台边缘,骨节泛白。铁心手腕一拧,凿子在她脊椎上刻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符文,鲜血尚未涌出就被高热蒸干,只留下焦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