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奥洛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垫上,不需要睡眠的体质让他可以这样度过整个夜晚。凌晨时分,阁楼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艾斯蹑手蹑脚地爬了上来。
奥洛看着艾斯摸黑走到自己的床垫前,突然僵住了——借着月光,他能看到艾斯脸上未干的泪痕。
“看什么看!”艾斯恶狠狠地低声说,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奥洛没有回答。他躺下来,背对着艾斯,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和小床垫承受重量的吱嘎声。然后是…微弱的抽泣声。
奥洛转过身,看到艾斯蜷缩成一团,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肩膀的抖动暴露了他正在哭泣的事实。
“为什么哭?”奥洛问。
“要你管!”艾斯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反正…反正没人真的在乎我…大家都说…说我不该出生…”
奥洛静静地听着,突然想起实验室里某个研究员说过的话:“这个人造兵器根本不该存在,是科学界的耻辱。”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奥洛轻声说。
艾斯的抽泣声停了。他慢慢转过头,在月光下与奥洛对视。“你…你爸妈也不要你吗?”
“我没有父母。他们说我是被制造出来的。”
艾斯坐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那…那卡普老头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
“他说…我是你哥哥。”
“哼!我才不需要…”艾斯习惯性地反驳,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坚决了。他盯着奥洛看了很久,突然问:“白天那个…你的伤为什么好得那么快?”
“我的细胞可以快速再生。”
“那...你会死吗?”
这个问题让奥洛愣住了。死亡…在实验室里,研究员们经常讨论他的“使用寿命”,但从未当着他的面。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使用能力时体内那种被蚕食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他最终回答。
艾斯又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躺回去,背对着奥洛:“…睡觉吧,怪物哥哥。”
奥洛眨了眨眼。哥哥…这是艾斯第一次承认这个称呼,尽管加了个"怪物"前缀。他学着艾斯的样子躺下,闭上眼睛,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睡着。
第二天清晨,奥洛听到楼下传来喧闹声。他下楼看到达旦正揪着一个红鼻子土匪的衣领怒吼:“什么叫艾斯不见了?他昨晚不是回来了吗?”
“是、是回来了!但今早我们发现他留了张字条说要离家出走…”
奥洛转身走出屋子,紫眸扫视着周围的森林。他的视觉经过改造,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红外热源和微小的痕迹。一条新鲜的小脚印通向森林深处。
三分钟后,奥洛在一棵大橡树下找到了艾斯。男孩正试图爬树,但显然技术不佳,刚爬了两米就滑下来摔个屁墩儿。
“需要帮忙吗?”奥洛问。
艾斯吓得跳起来:“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追踪痕迹。你想爬树?”
“不用你管!”艾斯倔强地转身又要爬,这次爬得高了点,却在接近第一个大树杈时脚下一滑——
一道银光闪过,奥洛瞬间出现在树下,稳稳接住了下落的艾斯。他的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让几个追来的达旦家族成员目瞪口呆。
“哇啊!”艾斯惊叫一声,发现自己被奥洛抱在怀里,立刻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奥洛松开手,艾斯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刚才怎么做到的?那么快…”
“肌肉组织可以瞬间爆发十倍于常人的力量。”奥洛平静地解释,伸出手想拉艾斯起来。
艾斯盯着那只手看了几秒,突然一巴掌拍开:“谁要你帮忙!我自己能行!”他爬起来就往森林深处跑。
奥洛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不适"——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自我修复。
“喂!”达旦走过来,粗鲁地揉了揉奥洛的银发,“别在意,那小子对所有人都这样。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
“身世?”
达旦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总之,艾斯需要时间接受你。别太往心里去。”
奥洛点点头,虽然他不完全明白“往心里去”是什么意思。但当他望向艾斯消失的方向时,体内的监测系统显示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7%。
那天晚上,艾斯又一次在深夜回到阁楼。这次他没有哭,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奥洛静静地躺着,听到艾斯小声问:
“喂…怪物哥哥…”
“嗯?”
“如果…如果有人骂你不该出生…你会怎么办?”
奥洛思考了一会:“在实验室时,有研究员这样说。我折断了他们的三根肋骨。”
黑暗中,艾斯似乎笑了:“真的?”
“嗯。后来我被关了两周禁闭。”
“…活该。”艾斯翻了个身,“…不过听起来挺解气的。”
沉默蔓延开来。就在奥洛以为对话结束时,艾斯又开口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明天…能教我爬树吗?”
奥洛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好。”
阁楼的窗外,满月高悬。两个男孩——一个是被世界诅咒的孩子,一个是被人类制造的工具——在这片月光下,悄然系上了命运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