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树木化作模糊的绿影,如同被拨快的时针在疯狂转动着。
吕裴郗靠坐在车椅上,她的目光凝在这飞逝的景色上,思绪却陷进了这四天中毫无进展的调查里。
陆毅恒的调查网撒得再广,也捞不起沉在岁月泥潭里的碎片。
李承威当年嗅到风声后,必定将痕迹碾得比尘埃还有更加的细碎。
如今再想寻起,何止是沧海捞针。
分明是要在暴雨过后的泥沼里,找出一片早已褪色的白色羽毛。
她靠在车窗旁,愁眉扶额。
“想什么呢。”陆毅恒轻声问。
吕裴郗松开手,看向坐在旁边的男人,“没。”
情绪并未隐藏好,陆毅恒一听便知,“不是答应我说,以后不会在瞒我的么。”
吕裴郗抿唇,转头看向身前正播放着《我记得》的歌词屏幕,“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在让你做着无用功。”
她说的有些无力,“时隔快十年,不管真相如何,我本就不应该在提起。”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的屏幕,“在所有人只把她当做自杀时,只有我一人把她当做她杀。回头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傻的离谱。”
见她这么说,陆毅恒手肘架于车门扶手上,他撑着左脸颊,侧头看她,“是不是无用功,那也要到最后一刻才能知道吧。”他放下手肘,坐正身子,“还有,真相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迷路。即使是时隔十多年又怎样,如若不是自杀,那追诉期还有个几年。”
“更何况,”他再次侧头看向吕裴郗,“如若吕姨真的是自杀,你也不会有怀疑她的被他杀的想法。”
话是这么说,但吕裴郗还是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她抚着手腕上那枚翡翠,难免有些想起了吕栖。
可即便常年想起她,吕裴郗也并未留有一张吕栖的照片在手中。
她其实是恨她的。
当初在知晓自己母亲因为父亲外遇而自杀后,在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凭什么。
凭什么要丟下她一个人;凭什么要这么无顾忌的就离开了人世;凭什么要留下自己常年面对那‘吃人’的父亲与后妈。
可在高中时,她再次回头想想时,自己母亲真的是那种能因自己丈夫还爱着初恋,就能无顾虑的抛下亲生女儿和千亿资产离开人世吗。
好像并不能。
吕栖这么疼爱她,又怎么能舍得抛下她离开人世呢。
高一那年的春天,她想了很多,可最终什么都没做。
只是在某天晌午,坐在吕栖的墓碑前,哭诉着自己的遭遇,与对她抛下自己的不甘。
要说她为什么能在高二时转变甚大,开始独自调查吕栖的死亡。
那大概要追溯到高一暑假的某天深夜,她下楼喝水时,碰巧看到主卧的灯没关。
那天深夜,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她走近了门边,耳边紧靠那实木门。
这实木门本质是有着隔音效果,可奈何那天深夜,谷媛的嗓音似乎是因为心急,而过于高了些。
那本质是因好奇而紧贴着门偷听的少女,却在听完后,一致暗淡了许久。
“想什么呢?”陆毅恒见她一直盯着手腕上的翡翠也不抬头,他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吕裴郗思绪被打乱,恍然回神,她回:“没,”她抬头,看向身边正打探着自己的男人,“没什么。”
见她抬头时,脸颊上还黏有着一缕发丝,陆毅恒自然的便想抬手帮她撩过。
可在吕裴郗眼里,真人心思属实不正,“你干什么?”她躲开男人抬手想要的触碰。
听到这声,陆毅恒立即收回手,“想帮你捋下头发。”
“用得着你吗?”小嘴似是淬了毒一般,“我是没长手吗?我不会自己撩过去?”
“……”
“哼哼……”坐在前面正开着车的沈宗明,突然发出笑没憋住的声音。
“你笑什么?”陆毅恒抬眼看向后视镜,皱着眉警告着,“有什么好笑的。”
沈宗明抬眼看向后视镜,与陆毅恒眼神对视,他被看的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我没笑啊。”
“用看看行车记录……”话还没说多少,便被身旁的吕裴郗拍了一下胸腔,“怎么了?”声线转变很快,让驾驶位上的沈宗明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老板,你这也太会变脸了吧。”沈宗明有些无奈。
陆毅恒从吕裴郗脸上移开视线,再次看向驾驶位上的人,“你能不能闭嘴了。”
沈宗明不乐意了,“老板,嘴是长我脸上的,你不能让我没有说话的权利啊。”
陆毅恒倒吸一口凉气,“再说扣工资。”
听到后面三个字,沈宗明立马乖乖的闭上了嘴。
见没人在打扰,陆毅恒舒心的转头看向吕裴郗。
就在刚想开口问她想说什么时,就见这女人看向自己的眉眼,皱的都快粘在了一起。
“怎么了?”陆毅恒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粘什么了吗?”
“安静点,行吗?”
吕裴郗属实有点困了,这一周因沈书雪在的原因,两人免不了晚上睡在一张床上。
她又为防止这人在干点不是人的事,这四天里,每每深夜,她睡的都不是多么熟,就相当于是没有合眼一般。
所以在此刻,她想了很多往事后,她是有些困的。
本质就有些昏沉的情况下,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她更是被吵的脑子疼。
可陆毅恒不知道原因,他只会以为是她刚刚回忆过多,导致有些难受,才对自己这么说话。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陆毅恒确实也不在说话了,而是选择一人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时间一分分流逝,就在吕裴郗将要睡着时,陆毅恒突然开了口,“其实你不必难过。”
“就像那句歌词一样。”
“生命其实就是一个轮回,时空也是一个循环。”
“不管我们轮回多少次,亲人都会以不同的身份陪在我们的身边。”
“简单来说,说不定吕姨现在就是你身边快十岁了的小女孩。”
“你应该想……”
“你神经病啊!”因被吵的脑袋无意识左右晃动的吕裴郗,突然睁开了眼,“我说了!你安静点!”她不耐烦的盯着那嘴还没闭上的陆毅恒,“我要睡觉,懂吗?”
这三句话的语气不光让陆毅恒一愣,就连前面正开着车的沈宗明听到后都是一愣。
“你晚上没睡好?”陆毅恒小心翼翼的问。
吕裴郗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她哼笑一声,“睡好?”她不解的皱眉盯着陆毅恒,“就你这伪君子睡我旁边,我能睡好就怪了!”
“……”
陆毅恒抿抿唇,见身前沈宗明又要嘲笑自己,他连忙开口再一次警告,“你敢发出一点声音,今年少发两个月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