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跟着周卫混的时候,向文面试过不少工作。其中有一次记忆尤为深刻,里面有个环节叫心理测评,两三页的A4纸,各种问答选题,向文瞧着新鲜有趣,一笔一划如实答了,结果却令她疑惑不已,分数算下来,满分十分,唯独“识人”那一项为零分,当时的她,还不服气,哪会有人识人为零的?看人观事,她最为擅长,这种心理测评颇为片面,不可信。现在回头琢磨,当初的她还是年轻气盛,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
“周卫,我好累啊。”向文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盯桌面上的闹钟指针一下又一下的转动,刻板又生硬。
周卫没抬头,自顾自地看着电脑,“累就吃药。”
“哎我说你这人……”向文起身,脸上带着不满,“一点人文关怀都没有。”
“你一个已婚少妇,我可不敢。”
“啧啧啧,小心眼儿。我可没骗你啊,我真是去民政局登记了的!只不过没想到这回离婚证不好办下来,张复胡说又八道的,你跟他计较个什么。”
“因为我遵纪守法。”
“榆木疙瘩!”
向文叉着腰,上下扫了对方几秒,“你这几年,搞过对象没有?”
“你当我和尚呢?”周卫嘴角微勾,有些不屑。
她弯腰凑近,眉毛微微上扬,低声八卦道,“长什么样?是静姐那种吗?”
周卫大手挡住她的脸,一把往外推,毫不留情,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别犯病。”
“病病病,哪儿那么多的病?你才有毛病!我看你就是被人给甩了,现在的小姑娘都聪明着呢,谁愿意跟你这一脚闷不出个屁的穷鬼混?”
周卫抬眼审视,“你没跟我混过?”
“那不一样……”,向文气势弱了半截,手指捋了一把头发,“我是你妹妹,能一样么……”
男人低声叹了叹,把电脑合上,不疾不徐道,“我的立场不适合管你这个事儿,何况我也只是猜测……我只是听说,眼下这片小区,包括我们这个房子,过几年打算拆迁,不过消息不见得准,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的信儿?”
“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往上头那边打听打听而已。”
“你都能打听出来……”,向文眼底蒙上了一层冷意,“张复肯定也知道。”
“向文,你是成年人了。”周卫双臂交叉在胸前,一本正经的表情,严肃地道,“该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向文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明白。”
夜晚寂静,长夜漫漫,辗转难眠,室内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笼罩在向文的头发上,犹如困住她的大脑,把她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牢狱中。她恍惚间发觉,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精神病院,所有人都不正常,或善或恶,是非对错,很好理解,但很难说清。
跟着婶婶生活过一段时日,如今细细想来,她似乎渐渐能理张复对钱的渴望与执着。
无权无势的贫穷童年生活,生病的妈,破碎的家,以及陌生疏离的父亲。
他的生活中处处都充斥着不安感,然而,钱,能弥补他童年缺失的物欲;权,能弥补他缺爱的自卑心。对内,他渴望婶婶的宽慰、公公的认可、向文的依赖;对外,他渴望社会价值的提升,他人的崇拜、自我的保护。
一步错,步步错。人本质里都带着自私因子,可如何面对它,又如何处理它,每个人都尽不相同。这或许不是社会道德层面的底线,但却是向文的道德底线。
她容忍不了自己的婚姻一直以来居然是虚幻的、假象的,接受不了枕边人的隐瞒和欺骗,过往的回忆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回放,那些美好的画面,背后均隐藏着苦涩的内幕。那么,所谓美好,仅限表面。
大家都好能装啊,张复能装的有名有权、周卫能装的无欲无求。人活在世,活成什么样儿,全靠自己怎么去包装,这年头,谁还敢暴露出真实的自我,电视剧里那些善良大方的主角们仅仅是蒙蔽老百姓的人设罢了。心软是给予他人骑在自己头上肆意践踏的机会,现在这社会,骗感情可以,骗钱才是要人命!
枕边的手机“嗡”的一声,她拿起点了点,是静姐的消息,让她明天空腹去医院做个检查,专家已经找好了,是同门的老师,资质很可靠。
之前静姐说过,彼此之间接触时间一久,尤其加上与周卫的关系,她的督导老师认为,她已经无法从专业角度为向文提供帮助,建议结束心理咨询。
向文清楚,静姐这般帮她,是由着周卫的原因。当然,她也清楚,是哥哥对妹妹的怜悯,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