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川还没来得及想好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电话就被接通了,下意识跟着韩煜“喂”了一声,对方竟毫不客气地怼了过来:“喂个屁啊,有事儿说!”
倘若手机有隔空取物的功能,韩煜的嘴这会儿多半已经被许沐川给生揪下来了。
“中气这么足,不是说命不久矣了吗?”许沐川蹲在小客厅中央,正对照着说明书的图例组装刚收到的一个小型置物柜,在卡壳的间隙还不忘损他一句,“看来得麻烦语文老师抽空好好给你补补成语大全了。”
韩煜往沙发边上挪了挪,试图避开喻柏杨的耳目,“没这个必要,一周跟你耗两个自习已经够够的了。”
喻柏杨很轻易的就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端倪,指着手机在一旁小小声地问他:“是许老师啊?”
开着外放的许沐川没放过这一点细微的背景音,顺嘴问了一句:“这是昨天在医务室外边等你的朋友吗?来照顾你的?”
韩煜撑着沙发起身,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没受伤的那条腿上,笨拙地往远离喻柏杨的方向蹭了几步,“我就是被划了一刀,又不是残了,照顾个毛线啊。”
许沐川一边拧着螺丝,不用分神,光是听个音儿就能准确地描摹出他说这话时脸上呈现的那种孩子气式的傲娇。
“你父亲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你的情况,你没告诉他吗?”
“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韩煜手欠地卷着龟背竹的叶子,动作很轻,像生怕一不小心就失手折断了脆嫩的叶脉。
许沐川从他大咧咧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点埋怨,却没有顺势接上老生常谈的说教,只是一带而过地转了话题,“你啊,就借着这次受伤好好在家里待着,踏踏实实地学会儿习,别四处瞎逛又惹出什么祸来。”
韩煜急了,“我怎么就惹祸了,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病毒,逮谁招谁啊?”
许沐川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用力晃动了一下成形的柜子,发现效果不错,又满意地拍了拍,说:“你惹祸的次数还少啊?”
“那不得赖你吗?”韩煜数落起他来显得格外地理直气壮,“要不是因为当初你故意整我,哪会有后边这些事?”
许沐川直接气得笑出了声,把手机调成听筒模式放到耳边,坐在了沙发上。
突然贴近的笑音和呼吸声在耳边放大,没听到反驳的韩煜便有些得寸进尺,表现得异常兴奋,“心虚了吧?你就说是不是你起的头惹的祸吧?”
许沐川倒是应的干脆:“是我起的头,可没完没了的不是你吗?”
“可我那次是真的很疼啊,”韩煜的手虚握着叶子没动,回想起被扔下车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涌起一阵委屈,一边在心里进行自我批评,但同时又忍不住将心声全数袒露给对方,“而且超级丢脸的,还被陈祁他们嘲笑了好久。”
见惯了小鬼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还真叫人不适应。
许沐川按着额角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呢?”
“我要、我要你……”韩煜的脑子里跑过一万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最后挤到嘴边的只剩一个很不靠谱的要求,“我要你当面跟我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许沐川在吸气与呼气间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竟然忍住了没挂电话,“你现在在哪呢?”
韩煜惊诧到失手掐断了手中的叶片,“你真要来找我啊?那我能换个要求吗?”
对方一听果断挂了电话。
韩煜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嘴上抱怨着对方不经逗,面上却早已挂上了得逞的笑容。
始终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喻柏杨故意泼他冷水,说:“你完了,周一过后怕是要看不到你了。”
“你不懂,”韩煜又挪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惹他生气是我的乐趣。”
“真变态。”喻柏杨嫌弃地说。
*
周一早上。
上课铃响彻整个学校,迟到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向着教学楼狂奔,只有喻柏杨一个人在慢吞吞地踩着蚂蚁步,后边还拽着一个拖后腿拖得很自豪的伤残人士。
“你能不能快点?蹦两步也行啊?”喻柏杨眼见着被一批又一批的人超过,急得要抓狂。
韩煜就仗着自己的腿伤丝毫不慌,原想跟看门大爷卖个惨套套近乎,却被一个男人抢了先。
聒噪的铃声吞没了男人的声音,却丝毫盖不住大爷得天独厚的高嗓门,只听见他说:“许老师?是那个长得很俊的男老师吗?二十来岁,高高瘦瘦的?”
韩煜看见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一脸激动的样子,心道:“许沐川什么眼光,怎么尽和这种小白脸来往?”
喻柏杨催促道:“走啊,你看什么呢?”
韩煜推开他,摆摆手让他先走,“你自己走吧,我慢慢溜达进去。”
“你行吗?”喻柏杨不确定地看着他。
韩煜单腿往前蹦了两下,“不行我就蹦着走,你赶快走吧,待会儿晚了又得被你们班主任罚站。”
“行,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喻柏杨说完一溜烟就跑没了。
男人没能说动铁面无私的大爷让他放自己进去,只能失望地退到一边探着脖子往校园里张望,企望运气好能正巧碰上对方从里面出来。
多管闲事的韩煜挪到他跟前,虚张声势地清清嗓子,说:“你要找许沐川是吗?”
男人眼睛一亮,“对,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啊,我俩还特熟,”韩煜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你俩是?”
“我们是……朋友,很多年不联系了,最近才知道他在这里当老师,想找他叙叙旧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