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翛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看样子你是彻底甩不开这小孩了啊?”
许沐川白了他一眼,“收起你龌龊的想象吧,过了明天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秦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看没那么容易啊。”
许沐川没搭理他,放下矿泉水,自顾自地开始收拾刚搬上来的东西。
这边忙忙碌碌,秦翛却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跟监工似的看着他从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
不仅如此还故意捣乱,许沐川蹲在沙发前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枕头就被他眼明手快地抢过去搁在了脑袋底下,看着他那种享受的样子别提多可气了。
许沐川随手把另一只枕头也扔到他身上,没好气地说:“闭眼睡觉行吗?要不就起来帮忙。”
“累死了!睡觉!”秦翛立刻做作地闭上了眼睛。
许沐川刚安静地收拾了两分钟,这货就又开始了,“你那袋子里是棋子吗?现在还下棋呢?”
许沐川叹了口气,反问他:“不是说要睡觉了吗?”
“你那叮了桄榔的我睡得着吗?”秦翛不耐烦地揉着耳朵好像真被人吵醒了似的。
“睡个屁,”许沐川隔着袋子摸了摸棋子,过一会儿目光渐渐黯下来,“这棋子是前几天丁旗给我的,不够全副,也没什么用了。”
“缺多少我给你买去。” 秦翛说这话的时候很像个一掷千金的富豪,只可惜谈论的话题是围棋,因此听上去总觉得有些滑稽和玩笑。
许沐川笑了笑,拆台道:“买来你也不会下啊,要我教你吗?”
秦翛一听要下棋便十分抵触,果断地摇了摇头,“当我没说,您自便。”
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地感慨起来:“没想到丁旗这人还挺重情的,记得上学那阵你总跟他们混在一起,其实我也试过跟他们接触来着,可就是怎么都融不进去,可能是气场不合吧,不像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揽进门当兄弟。”
“唉,还是我川哥牛批啊。”说完睁着一只眼,把胳膊举到许沐川面前摇摇晃晃地竖起了大拇指。
许沐川很无情地拍开他的手,笑着说:“你那时候老端着一副架子,他们都当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为巴结你谁敢跟你称兄道弟啊?”
“嘶——”秦翛痛得缩回手,边揉边问,“那你跟我称兄道弟又是为什么?”
许沐川坏笑一声,说:“因为我老早就看清了你的原形是一只二哈,长得像狼其实蠢得不行。”
秦翛笑骂道:“操,不带这么骂人的啊?你也不怕我跟你绝交?”
“绝呗,”许沐川有恃无恐地看着他,“今天绝,明天交。”
秦翛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整个地陷进了沙发里,“我是着了你的道了啊,不知不觉八年了,连七年之痒都挺过来了,真他妈了不起。”
“什么比喻,这词能这么用吗?”许沐川摇头失笑,一句话竟又勾起好多旧日回忆。
“当然能啊,你看我比丁旗他们都厉害,多少年了依然在你身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风雨无阻。”秦翛始终闭着眼睛,说话时像朗诵一样变着调子,同时还配合着手舞足蹈,看起来十分滑稽。
许沐川笑了一下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说:“其实我挺害怕再见到丁旗的。”
秦翛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堂堂西和街一霸不敢面对黑历史了?”
这个称号曾经跟了许沐川几年,那时候尚且年幼,被旁人敬着怕着,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优越感,久而久之自我催眠,便真当自己是世界主宰,可到如今往昔的荣光早成了旧时回忆里幼稚的把戏,没了那些或真或假的拥戴,再听到也只会觉得可笑而已。
他忍不住出声打断:“霸你大爷,别跟提这几个字。”
秦翛睁开眼,见他神色认真便不再逗他,翻了个身改成趴着,眼睛仍看向他,用的竟是仿佛看破一切的劝人口吻:“没什么不能面对的,两只困在井底的青蛙,其中一只想办法逃出去了,另一只要么逃要么接着住井里,两条路任他自己挑,好赖都怨不到任何人头上。”
许沐川没说话,却清醒地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俩之间的差别,也正是这差异让他更加坚信即使当初的秦翛放下了所谓的少爷架子也不可能和丁旗那帮人成为朋友。
而成为朋友其实是需要一点注定的机缘的,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存在着这样一种隔阂,它与外像无关,往往是从骨子里来的,有点像冰块和火,共处的情形总是罕见,即便是费力勉强到一起了,得到的也是冰融火消长久不了。
而且许沐川没告诉他的是,那只逃不出井底的青蛙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逃出去的那只,因为它是踩断了对方的脊背才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