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谢鞠科问。
那位年纪较大的保安可能是负责人,他知道来的这两位是本公司赖总的好朋友,因而如实相告:“当时值班的是另外两位同事,他们现在还在派出所提供证词。据他们说,昨天晚上12点钟左右,公司突然闯进4个歹徒,首先用刀逼着我们的同事,把他们的手脚捆住,把毛巾塞进他们嘴里,然后把两人关进传达室。看来他们了解赖总的生活习惯,知道赖总此时还在办公室,他们就一直守在楼下。昨天不是星期天吗,赖总晚上下班还比较早,大概12点多钟就下楼了。”
周、谢两人知道,赖工的作息规律非常奇特,每天下午才上班,一直工作到凌晨两、三点钟才离开办公室。回家后又要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饭。
保安负责人继续说:“赖总走到楼梯中间时,就已发现楼下的4个陌生人,老总很机灵,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慌不忙地对这几个坏家伙说:‘朋友,想要什么?要钱?跟我上楼,我办公室保险柜里还有十几万元钱,是今天才收的货款。’四个家伙没有反应,似乎不感兴趣。赖总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继续说:‘想要车?送给你们了!’把小车钥匙递了过去。四人中为首的那个接过小车钥匙,另外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把尖刀刺向赖总,口中狠狠地说:‘老子只要你的命。’赖总用手去挡,这个亡命之徒拿刀一顿乱刺,可怜赖总最终被尖刀切断股动脉,倒在地上,鲜血直流。这班残忍的家伙在旁边抽着烟,一直看着赖总血尽人亡,才开车扬长而去。”
两人听得毛骨悚然。
出了“曙光”公司,两人又去了赖工家,去慰问赖工的遗孀。
赖工的太太姓刘,也是一位电子工程师,是赖工大学的同学。
两人进了赖宅,觉得气氛没有想象中的悲戚,赖太太见到吊唁者并没有哭天嚎地,尽显悲伤,反而显得过于冷静,叙述起赖工身亡之事,语气平静,倒好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开始,两人也未多想,认为这也许就是知识女性与没有文化的家庭妇女的区别。但对于丈夫的暴亡,妻子却没有表露出来应有的悲伤总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不管怎样,两人还是竭尽全力对赖太太进行安抚,临走时,周亚平一再强调:“刘工,节哀顺变!今后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们。你放心,我们作为赖工的朋友,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忙。”
赖工之死是一个谜。在往回走的路上,周、谢二人试着分析赖工的死因,究竟是谁要把他置之死地?
仇杀?不像!众所周知,赖工平时为人谦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不会与人结下仇怨。因而不太可能会是仇人谋杀。
劫杀?也不像!两个保安虽然手脚被绑,嘴也被封,不能发声,但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不会有假。赖工已经说明保险柜里有十几万元现金,如果歹徒只是抢劫,必定会押着赖工去取钱,但歹徒并未要钱。抢车?不可能,歹徒虽然接过了车钥匙,并开车离开,但后来证明半路就弃车逃跑,并未要车。但这个过程中,很刺耳的一句话‘就是要你的命’,似乎说明了一切。真正的抢劫犯一般是要钱不要命。所以说,也不可能是劫杀。
情杀?好像不太可能。尽管赖工有点小风流,与女秘书关系暧昧,这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但女秘书并没有明确的男朋友,也就是说,赖工没有男性情敌。没有男性情敌,会不会有女性情敌呢?而最大的女性情敌……
两人不敢再往下想,联想到刚才在赖工家看到的刘工的冷漠态度,脊背一阵发凉。
“不要乱猜,不要乱猜!”周亚平警告自己。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亚平二人一直关注着赖工被害案侦破的进展。
这一天,早晨刚上班,一个电话打进了周亚平办公室。周亚平接过电话:“你好!请问找哪位?”
“周总,是我,派出所老卢呀!”
周亚平记起来了,对方是属地派出所的卢所长,此前为了员工小洪之事,找过他几次。
周亚平赶忙对着话筒说:“是卢所,你好啊!有什么指示?”
“别,别!就是问你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喝个早茶。”对方说。
平时只有企业老板请所长们喝早茶、吃饭什么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轮到所长请老板喝早茶了?周亚平有点受宠若惊,但隐约预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周亚平是吃过早餐才来上班的,但他知道,粤地的喝早茶并非正式地吃早餐,更多的是一种社交仪式,一种沟通机会,一种生活习惯。时间则可以从早晨一直喝到下午。周亚平不好推脱,只能答应下来,问清楚地点后,立即驱车前去。
早茶地点是在当地最豪华的一家茶餐厅,周亚平来到后,见到只有卢所长和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张桌旁。
卢所长见到周亚平来到,马上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并立即介绍给那位男子:“宋总,这就是中央直属企业‘登云’公司的周总。”
宋总双手紧紧握住周亚平:“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周亚平也笑着说:“宋总你好!幸会,幸会!”
客套了一番,宾主坐下,服务员陆续送上茶点。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周亚平心里一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情况?没过多久,卢所长终于揭开了谜底。
“周总,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你介绍一位朋友,也是一位生意上的伙伴。宋总他们是专门回收工厂工业垃圾的,生意做得很大,你们工厂附近几家企业,都是他们的客户。他几次托我把你介绍给他,希望与你们签订合作合同,把所有工业垃圾都包给他们家收购。”卢所长说道。
原来如此,周亚平放下心来,但又有了另一种为难:“卢所,宋总,按理说,这不算什么事,有卢所一句话就行了。但我们已经与另外一家回收公司签过协议,由他们负责回收。现在如果把这个协议作废,别人会指责我们言而无信。”
宋总听了,连忙询问:“你们签订的协议书中,有没有注明所有工业废料只允许他们一家收购?”
周亚平想了想,说:“那倒没有,我们一般不签这种绝对化的协议。”
宋总笑了:“那就好了,既然没有明确只给一家,那么你们增加一家回收公司并不违约,我们可以再签订一份协议书,也就是说,工业垃圾的收购你可以分给两家企业来做。”
卢所长也笑了:“宋总,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脑袋瓜子就是灵光,一下子就想出了好主意。周总,分给两家做,我看这样操作没毛病。不过,请周总看在我的面子上,给老宋的那一部分适当多一点,就按三七开吧,你们原来那家30%,老宋这家70%。”
所长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周亚平支支吾吾地答应了。
别小看回收工业垃圾,表面上很不起眼,但实际上这里的利润非常可观。因为电子厂的工业垃圾中,大多是生产中产生的金属废料,可以说,金银铜铁锡都有。比如,电路板经过波峰焊后,有一道工序是用机器把电路板背面的元件脚切掉。这些切下来的元件脚,基本上都是铜材,表面镀银甚至镀金。回收后,可分离出铜金属与金、银等金属,这都是贵金属,很值钱的。
答应了卢所长的条件后,早茶已近尾声。周亚平突然想起赖工的案件,于是便趁机询问:“卢所,正想向你打听,‘曙光’公司赖工被谋杀一案究竟破了没有?”
卢所长肯定地回答:“早已破了呀!,你不知道吗?”
“抓到幕后真凶没有?”周亚平迫不及待地问。
卢所长笑了笑:“哪有什么幕后幕前,就是四个匪徒,抢劫杀人。抢了一辆小车,被我们追缉时弃车逃跑,但最后四人全部被抓。”
由于此前已与谢鞠科进行过深入探讨,因而对卢所长的说法,周亚平不以为然,但又不便反驳。
这顿早茶,说是所长请客,买单的当然是宋老板。至于宋老板是如何搬动卢所长来为他做说客,事成之后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分配,是周亚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
赖工被杀案,别人都认为已经了结,但在周、谢二人心中,这个谜始终未解,两人一直默默地为赖工感到不平。
至于赖太太,在赖工死后就四处追讨公司外部的欠债,经常对债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孤儿寡母的不易,请求客户看在赖公在天之灵的面上,偿还欠债。为此还设立奖励机制,只要是现金还债的,只需给一半的钱就可以结清全部债务。有此一招,债户们一是良心驱使,二是利益所在,争相还债。很快,就收回1千多万现金。然后,赖太太把存款全部取出,带着孩子移民国外。
但赖工之死仍是一个疑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