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蹲下,拿过花洒开始浇水。他也蹲下来,从她手里拿过花洒,“我来。”
“那就谢谢你啦。”苏小满见过他栽竹子,知道他干活细致。
“我去洗个手。”她起身,把手心的泥土轻轻拍了拍。
他点头,细细地洒好水后,也走进咖啡店。
苏小满已经洗干净手,系上围裙。那枚银色发卡还点缀在她左耳后向上一点的位置,在灯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你很少早晨来买咖啡,要带走吗?”她手里忙着,抬头问他。
他迟疑一下,“不带走……想喝杯咖啡提提神。”
他能说,他就是想来看看她吗?
那位初中老师还没走,彼此都认识,就寒暄道:“沈医生,昨晚也没休息好?”
“哦?”苏小满抬眸看他,“刘老师是批作业到太晚了,沈医生也是工作到太晚了吗?”
脸烫的感觉更强烈了,他默默地笑了笑,不发一言,侧身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苏小满习惯他的沉默,不再追问,低头专心做咖啡。等她做好咖啡,正要把咖啡端给他,一抬头,就看到沈修平正看着他,眉眼里含着淡淡的笑。
苏小满也回以一笑,把咖啡杯推到他面前,“今天特别做的‘心形拉花’,专属款哦。”
沈修平低头一看,果然,杯面上是一颗斜斜的心,奶泡纹路温柔细腻。
小慧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打趣:“哟,苏姐姐今天对沈医生这么特别啊?”
“我的手多亏沈医生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为了表达谢意——”苏小满眨眨眼,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就用这颗拉花,代表我的心。”
小慧开玩笑,“苏姐姐你这是感谢呢?还是告白啊?”
苏小满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接着便转向沈修平:“你别太当真啊,我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就撞进了沈修平的视线里。男人神情淡淡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说:“如果我当真了呢?”
苏小满一愣,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突然静止了一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修平已经端起咖啡转开头去,眼睛看向窗外,抿了一口,然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苏小满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嘴角一翘,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刚刚,自己居然是被反撩了吗?
小慧在一旁忙着,完全没注意这边微妙的气氛。咖啡机的嗡鸣声混在轻快的店内音乐里,显得一切都风平浪静。
小满不甘示弱,正要开口反击,门口风铃却“叮铃”一响,又有客人推门而入。
小慧立刻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欢迎光临!”
苏小满只好咽下嘴边的话,轻哼一声,把围裙系紧了些,抬手把刚才做拉花用的杯子拿回去清洗,动作利落又带着点小小的别扭。
沈修平的目光也从窗外移进来,静静地落在她身上,眼底漾开一层层水纹。
他默默地喝完咖啡,将杯子轻轻放回吧台上,朝小满的方向低声道:“谢谢咖啡。”
声音很轻,但像是特意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苏小满听到了,咬了下唇角,转过头来,端起笑脸:“慢走,不送。”
沈修平勾了勾唇,推门而出。
谁说冷清寡言的医生不会撩人来着?苏小满默默在心里哼了一声,咬牙记了一笔。
沈修平走出咖啡店,春日清晨的风迎面拂来,本该温暖的空气里,却似乎带着一丝隐隐的凉意。
他低头系好外套的扣子,脚步慢了半拍。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明显了,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终于走回医馆,额头还是有些发涨,眼皮也变得沉重,他拿出体温计测了一下——果然,发烧了。
沈修平低低叹了口气。
应该是早晨连冲了两次凉水澡,受凉了。一身汗意就去冲凉水澡,不生病才怪。
医馆里有药,他拿了退烧药和温水吞下,又给自己抓了几味缓解头痛的草药备着。
但药还没起效,他就已经浑身发冷,脑子里像被雾罩住似的,模模糊糊的。
唐一鸣正好有事进来找他,一进来就看出他脸色不对:“沈医生,你不舒服?”
沈修平已经懒得说话,靠着椅背,只是点点头。唐一鸣见状赶紧走出去,不一会儿便和沈济和一起走进来了。
见爷爷来了,沈修平只好简单地说自己发烧了,刚刚已吃过药。沈济和皱眉,沉声道:“别硬撑了,赶紧回家去躺着,医馆这里有我。”
沈修平也知道硬扛没意义,点点头,披上风衣,离开医馆。
今天明明阳光很好,但是沈修平却只觉得一股渗骨的寒意,沿着背脊一路向下。他强撑着步伐,一步步走回家。
家里静悄悄的。
这个时间,家里一般没有人。楼下空荡荡的,连落尘声都清晰可闻。他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上楼,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卧室一如往常,简洁而规整,实木大床,配套的床头柜,灰色的床品铺在床上,一丝褶皱也无。阳光透过南向的窗户洒进来。
跟他早晨离开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可他却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空。
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脱掉外套,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严实了,可是他还是感觉很冷。
他本是情绪极稳之人,早将“孤独”两个字拆解进理性里去。但此刻,也许是因为发烧,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积攒的某种情绪,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点脆弱。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一只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置顶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女孩抱着小狗的卡通形象。
他看了一会儿那个对话框,上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只雪白的手上。他呆呆地盯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锁屏变暗,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清晰而孤单。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枕头下,闭上眼睛,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