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漫无止境地下坠。
她像一片羽毛一样,在风中摇曳,没有坠落的恐慌,不曾惊醒。
这广阔天空带来的熟悉,甚至超过泊瑟薇的海风与雪山。
达提亚娜终于离开了那片海,梦境恢复了它的纷乱奇诡。
一会儿是在游览金碧辉煌的博物馆,一会儿是雪地里行走的熊,她看到漂浮的水果,看到石块火星从天而降,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型平台,听到低沉悠长的叹息。
海流像漩涡一样,白色的泡沫和浅蓝色的水流推来推去,水母的伞盖顶着水面,被不知名存在追逐的她在高速路上奔跑,黑色森林的小溪一会儿静止一会儿流动,倒映的天空变来变去,鸟群飞过又倒退。
围巾被风吹走,海蛇一样扭动,她踩着滑板车,在天上飞来飞去。
在做什么呢?好像是要逃跑,要逃到哪里去?
绿色的极光从身边穿过,无论跑多久都好像在原地,黑暗中睁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到最后,她好像又回到海里,像那只水母一样静静悬浮着。
海潮声就在她的触觉间,在她的血管里。
莫名的哀恸涌上心头,在梦里不知何人悲痛的嘶吼中,雨像泪滴一样融入海里。
达提亚娜呼吸急促地从悲伤中挣脱,睁开眼的同时感受到眼泪擦过脸颊,润湿了头发。
“……”
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然后伸手,擦掉了眼泪。
整个房间很陌生,她打量了一番,不像是在旅馆,估计是在她晕倒后,为防万一把她送到某个医院来了。
房门被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这次救援小队里除开达提亚娜唯一的女孩子,罗莎·戴尔比。
两人进来,看到她醒了,做医护的老妇人没说什么,倒是罗莎凑过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说完不等她回答便自己下了判断:“看来睡得不错。”
“……”
如果她没听错,这好像是在阴阳怪气?
达提亚娜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而把目光放到了老妇人身上,她有些好奇这所医院给她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耳边隐约听到啧的一声,她也没在意,房间里安静下来,在稍许等待后,老妇人端着个水盆过来了。
欧格姆学城作为知识诞生发展的中心,在医院的建设上也是相当先进的,虽然还没有护士的概念,但已经有意识地专门培训了一部分人,做点杂活和负责病人的护理工作,但在其他地方,比如像约德这样的小镇,大多是仆役在兼职这部分工作。
老妇人的表情显得很冷漠,她也不开口,抓着达提亚娜的肩膀就要给她水疗,常年干活的人力气比较大,像钳子一样箍着她。
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说,只低头看了看水盆里放着的矿石贴片,把水波映成了漂亮的鳞。
虽然动作有些粗鲁,但确实熟练,很快老妇人就给她把贴片用绳子绑好了固定在脖颈两侧,脚底也绑上了,随后又抓住她的手按到水盆里泡着。
水是温热的,从水里拿出来的矿石贴片也是,暖呼呼的感觉从皮肤一路传递到胸口,达提亚娜突然有些烦躁。
她低头掩饰表情,呼吸却难以克制地急促起来,眼见手背上开始浮现红色的小斑点,她不再犹豫,带出水花猛地扯掉了绳子。
是过敏。
她张了张口,感觉喉咙有些痛。
“按住她!”
“可是……”
在一阵眩晕中,达提亚娜被按回了床板上,她眯着眼睛,冷汗滑到脖颈,所有感觉都变得模糊,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晕过去了,但在缓过来后,又觉得时间不过是走了一小步。
“该死的维斯塔,该死的美梦!我早劝过卢德里奇医生,就应该把这些人丢到克鲁克医院去!这些肮脏,下流的东西,只会带来混乱!”
“注意你的言词,夫人,胡说八道是堕落的开始!”
看来罗莎·戴尔比还是个信徒,达提亚娜有些迷糊地想,她费了点力气转头,看到端着水盆准备离开的老妇人,对方的表情更难看了,像童话书里糖果屋那个吃小孩的主人一样可怕。
罗莎叉着腰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出去,门再度关上后她又哼了一声,随即毫无防备地转过身来,被睁着眼瞧她的达提亚娜吓了一跳。
她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冷淡:“看起来这回你睡得不太好。”
达提亚娜脸上露出轻微的笑意,刚想说点什么,罗莎就给她递了杯茶水,味道不像她惯常喝的那种,香气不明显,喝起来有种淡淡的甜。
“谢谢,这茶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