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跟紧点。”
部分人留意到她回头的动作,也小心地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不对的,当即表情微变,跟身边人紧紧挨在一块,脚尖贴脚跟地走,生怕掉队。
欢快的笑声从黑暗各处传来,重叠在一起有几分类似回音。
达提亚娜怕这声音影响众人精神,便开口与她们闲聊起来。
烛火隐约照亮前路,一位少女站在黑暗边缘,提裙示意。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往前走,但达提亚娜也能猜到她是受到某种操控过来带路的,但这带路带得也十分诡异,在行进过程中,少女脚步轻快,像是在垫着脚小跳。
这不知疲倦的样子,仿佛穿了脱不下来的红舞鞋。
重叠的歌声响起,是她从没听过的语言,调子有些古老,有点类似民谣。
在轻缓哀伤的歌声中,众人随跳舞的少女来到出口,路上达提亚娜一直留意,确认路线正确的同时也看到不断聚集过来的人。
她们排队一般贴着外侧墙壁站立,像橱窗里的娃娃,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达提亚娜数了数,人数不太对,她们那个监牢压根没这么多人,但她也无法从人群中分辨不同,她发现,这里排着的很多人,她都认不出她们的面孔,就像突然脸盲了一样,又或是在看人以外的生物,如鸟雀花朵,完全没办法靠脸区分。
惊悚的感觉如毛毛虫在脸上爬行,她不禁伸手揉了揉脸颊,深呼吸了几次才镇定下来。
出口下方,那道楼梯前面,坐着屋主。
他面容以外的地方仍被黑漆漆的不明物体包裹着,尤其是他的腿部,异常臃肿,仿佛一个大黑球上塞了个人。
“欢迎,”他张开嘴,脸孔又白又木然,像张假面。
“不合格的邀请,真是失礼。”
他笑了一下,很僵硬。
“抱歉,我,很久,没见到人了。”
他用词和说话都不太流畅,听着就像跟不上潮流的老古董。
“作为被无礼对待的客人,想要离开非常合理。”
达提亚娜并不会把这个怪东西跟原本的屋主分开看待,毕竟它还选择用这张脸说话。
屋主闻言发出古怪的笑声,与此同时,他身旁两侧的人也欢笑起来,在昏暗地下相对狭小的环境里来回传荡,很是诡异。
达提亚娜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了,还有小声的惊呼传来。
她没有开口,静待对方反应。
屋主笑了一会,又突然停止,像切换了面具:“不急,我想,可以,亲切交流。”
达提亚娜听完,差点直回一句不可以,她跟奇怪的类石油生物没什么好交谈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眨眼,轻叹道:“在你看来,这阴影中的一切隐秘,该达成什么样的结局?”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此时她的心情,一如她的叹息,带着遗憾和惋惜。
达提亚娜没有等待屋主给她回答。
“秋天眷爱我们,于长叶子之上。”
“于大麦捆中的老鼠之上。”
“秋天染黄了花楸树叶,也染黄了野草莓的湿叶。”
在寂静如日落后的地下室,她轻缓低沉地念诵这首叶芝的《叶落》,没有看任何人,好像也不单念给谁听。
“花朵枯萎的时节令我们不安,悲伤的灵魂已疲惫不堪。”
“在激情的季节把我们遗忘之前。”
“告别吧,吻和泪留在你低垂的额前。”
“这是,什么诗?”屋主问完,又道:“这毫无意义。”
达提亚娜轻轻摇头,叹息般:“阿菲丽加·卡佩罗,我亲爱的奥菲利亚。”
在之前和女士们的闲聊中,她得知了卡佩罗小姐的全名,得以在此时毫不迟疑地喊出来。
屋主一开始还没什么表情,不久后他石油状的身体便像煮沸的水一样波动起来。
他的面孔扭曲,像是在经历某种外人难以察觉的挣扎。
达提亚娜很清楚,对这种来历不明的神秘生物,硬拼是下下策,找机会跑才是真的,她一开始便注意到对方那不正常的身形比例,想到她离开时,它连仆从都还没开始消化,触手还没伸到卡佩罗身上,不大可能就这么一会功夫,它就完成一串三了。
那么很可能,它来不及完全消化,就匆匆打包跑过来堵人了。
她也是无语,这东西看起来对她还挺执着。
但这也给了她挑起内斗的机会,实际上她只是出于赌一赌的心态进行尝试,毕竟她已经没有特制子弹了,仅凭一把小刀实在没什么底气,能让对方自乱阵脚最好,不行结果也不会更差。
“我无话不铭记,无事不遵从,我的灵魂血肉都源于您,我将在您的怀抱中重生,像每一个沐浴您慈爱的孩子……”
这狂热痴迷的样子一下让达提亚娜想到原屋主。
啧,狂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