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明则仙可是连饭都不会做的,家里的一应事宜,都是由家人打理。
“会。”明则仙说:“快点儿吧,你想晚上摸黑洗澡吗?”
明华闻言,犹豫了片刻,半晌,才转身走进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从枕套里翻出五十块钱,反复点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了明则仙面前,道:
“给,爸爸。”
明则仙“嗯”了一声,接过钱。
他扫视了一圈,随即找到梯子,让明华帮忙按着别倒了,随即爬上梯子,看了一眼灯泡的型号,又慢慢爬了下来。
“你在家等着我,等我敲门再开。”
明则仙说:“我去买灯泡。”
明华紧紧盯着明则仙手里的钞票,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怕明则仙不高兴,只能咽了咽唾沫,小心道:
“那爸爸早去早回........”
家里没有收入来源,无法开源,基本是坐吃山空,花一点少一点,明华只能采用严苛的节流措施,这五十块钱是他一周的生活费了,如果明则仙又出去赌博或者买酒喝,那他下周就又要挨饿了。
“知道了,小财迷,不昧你的钱。”明则仙被他逗笑,伸出手想要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真钻钱眼儿里了。”
他话音刚落,手才抬起来,明华见状,瞳孔骤缩,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身蜷缩成一团,脱口而出一句:
“爸爸,钱已经给你了,求求你别打我!”
明则仙:“...........”
他的手僵立在空中,看着明华蜷缩起来的身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半晌俯下身来,抓着明华的手臂,将他拽起来,随即低声道:
“不打你。”
他说:“以后都不会打你了。”
明华:“.........”
他微微一愣,等了几秒之后,果然没有等到拳脚落下来的痛感,才微微地放下了手。
视线尽头是明则仙顺手捡起地上的夹克,披在身上往外走的背影。
明则仙假装没有注意到明华跟随出来的视线。
他会想到明华刚才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惑紧张的神情,只觉心中很不好受,连手中拿着的五十块钱也和火似的,烫手。
他知道原文中的渣爹会打人,但没想到家暴到如此程度,都给小儿子留下心理阴影了。
明华身上的淤青或许有消退的一天,但明华身上那些被烟头烫出来的成片的伤疤........
明则仙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走出了地下室,从夹克里掏出半包劣质烟,抽出一根烟含在口中,在冷风中,用打火机点燃。
烟是几块钱一包的,很难抽,但现在明则仙又饿又冷,实在找不到其他东西能让他短暂地压下心中因此而产生的暴戾情绪,只能通过抽烟解闷。
他指尖夹着烟,一边抽,一边用手机导航往最近的五金店走,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又忽然下起了雨。
绵密的雨丝从天空中飘下来,不大,但落在皮肤上也有点难受。
明则仙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耳边雨声愈来愈大,他心里直呼倒霉,只能先站在一件咖啡厅门前躲雨。
咖啡厅里面光洁明亮,半开的门飘出咖啡的甜香,里面有不少龙成大学的学生在里面用笔记本学习,或者聊天,明则仙无意中往里面瞧了一眼,视线穿过人群,看见了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少年应该只有十八九岁,穿着黑色的肯辛顿版羊绒trench风衣,里面则穿着白色衬衫和棕色的打底衫,一双长腿靠在前台边缘,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咖啡杯,右手食指处折过戒指的闪光,手腕处叠戴着vca紫玉髓的五花手链和elsa peretti系列的单行镶钻环形手镯,衬得皮肤愈发细腻,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清冷又矜贵。
他鼻子上还架着银边的眼镜,也不知道是装饰还是真的近视,露出半边白皙毫无瑕疵的侧脸,在咖啡店的灯光下,竟如同白玉一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明则仙也不例外,见状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似乎是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少年下意识转过头来,敏感地捕捉到了明则仙的视线。
两个人的视线穿过人潮,直直地撞在一起。
那少年坐在高脚椅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明则仙一眼,在瞥见明则仙胡子拉碴的脸和破旧带脏的夹克时,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厌恶。
这情绪夹在在冰冷的审视里,原本不容易察觉,可明则仙时在社会低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对旁人的目光十分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少年对自己的不屑。
明则仙从善如流地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止歇的时候,夜晚的冷风刮起来,真的是要命,如同刀锋一样刮人肌骨,明则仙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推门进了咖啡馆。
他一身破旧脏污的装束,鞋子还带着泥,胡子没刮,头也没洗,乱糟糟堆在头顶,加上一身发酵的酒味和地下室的霉味,很快就引的众人看过去,不动神色又略带鄙夷地移开视线。
要不是太冷了明则仙也不会进来,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门口,等雨停下。
没多久,门口又有一群大学生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明则仙身上时,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朝前台的少年走去。
“兰妙。”
明则仙听到那群人喊他:
“等了很久了吗?”
余光里,明则仙看到那漂亮少年转过头来,摇了摇头,轻声道:“刚来。”
他声音如同泉水击玉,很是好听:
“你们想喝什么。”
“老样子。”
他的朋友们打了个响指,开始点单。
这副场面有点眼熟,明则仙看着他们,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大学的时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咖啡馆。
他仰起头听着自己的舍友们熟练地点单,只有自己看着菜单上价格昂贵的饮品,几近目瞪口呆。
墙上最便宜的一杯饮品都要十几块钱,够他在食堂吃两餐饭,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会上过于高昂的物价,拮据和无措让本就自以为百炼成钢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狠狠蹂\躏踩踏,最后明则仙没能好意思当场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点了最便宜的冰美式,后来因为咖啡过敏吐了一天,几乎是什么也没有吃。
陷入了记忆里的明则仙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落在陆兰妙的身上太过于长,惹得陆兰妙微微皱了皱眉,莫名有些不悦。
他长的漂亮,从小到大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计其数,有艳羡有倾慕,也有下□□\邪的,陆兰妙此时无法分辨明则仙此刻的眼神带着什么样的意味,但他看着明则仙的装扮,先入为主地将他纳入了后一类中。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回瞪了一眼明则仙,但明则仙此时却忽然将视线收了回去。
雨势渐收。
明则仙不知道陆兰妙在瞪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清脆的风铃声自他身后响起。
明则仙站在咖啡馆门口,点了一根烟,夹在手指中吸了几口,片刻后将烟在垃圾桶上按灭,顺手丢了进去。
想起还在家里等自己的小儿子,明则仙只能冒着小雨,冲了出去。
雷声忽然响起,电光四射,明则仙脚下的雨水被溅起成无数滴晶亮的水珠,雨水从他额头淌下,沾湿了他过于明亮漆黑的眼睛。
“兰妙,兰妙?”
同学喊了几声,才将陆兰妙喊回神,见陆兰妙刚才一直盯着门外看,忍不住问:
“你在看什么呢?”
陆兰妙这才收回视线,余光里看见明则仙放才站过的地方留下的脚印泥和水滴,将吸管压在唇边,摇了摇头,道:
“没事。”
方才胡子拉碴的明则仙只在他心上过了不到半秒,就被他抛在脑后,只余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如同融化的雪水淌过山涧,泛着淡淡的冷意:
“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