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里维拉,”阿德里安念出首饰主人的名字,他抬起头,看向漆黑的、若无一物的不详天顶。
这个血衣的神父沉默了良久,将戒指捡起来。他用右手点过额头、胸再到肩膀,划过一个十字。
苏格兰收回目光。
“就是这样的以命换命?”
“……我恐怕是的。”
两人沉默起来,继续往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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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前……做过很多错事。”
“但父亲从不会管我……除了哥哥们。”
“大哥最严厉,他像我另一个父亲……雨果,是最温柔的一个;胡安看起来很凶,却会帮我逃跑;迪耶戈会帮我挡下打手心的板子;保罗和我一起长大,他会在被抓住时揽下全部责任。”
“在知道这件事以前……我什么也不在乎。”
女人的声音飘落在空气里,像火堆熄灭后燃尽了的木头,她很艰难的继续说着,
“这是我们里维拉做下的错事……如果没有找到中心,我会换你出去。”
“……不需要,这和你没关系。”
茉莉说道,她的眼睛凝视着前方似乎永恒的黑暗,她想起……一些永恒横亘在内心里的身影。
来来往往的身影,一个又一个刻下他们的刻痕,像太阳底下永恒的裂谷。然而她的脑袋里,已有一角永恒的塌陷,像是再也不能复回的断崖——
她感到什么相似的陷落,在这里,在不能得见太阳的地底的世界,她却如此轻易的将那些话说出口,她说,
“我的爱人,为了救我死去了,这是我永远不会想再见的局面……你还有你的侄女在等你回去。”
“我的姐姐,我的侄子,我的……妈妈,也在等我回去。”
那双漆黑的眼珠与一双碧绿的眼睛相遇了,在半空,茉莉想起另一双绿眼睛,
“……我为他做了一个祭坛,我要回去,与他一起过节。”
她的眼睛像落了很多泪的样子,她却笑起来,
塞西莉亚看见这个亚裔女人说道,
“只要太阳一日照耀,我的爱人就永在我心中。”
——很多时候我想过死,很多时候,几乎每一时刻。
回到纽约,回到那间公寓,抱着你留下的衣服,就这样追着你离去、去你所在的地方。
可他们拉住了我……曾以为坚持不下来的岁月,如今也已度过,曾以为不能做到的事,如今也已做到了七七八八。
舍弃身份、训练、复仇,杀人与被杀,伤人与被伤,在隐秘的间隙,寻找你的遗体。这就是我现在全部的生活。
我每一天都在等着死,等着死亡接我去到你的身边。
想念你,因此再不惧怕死亡——
茉莉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个世上千千万万个爱人中的一员,此刻拿起刀,将自己又一次送进危机四伏的绝境。
四周的墙壁开始在强风里破裂,不详的诡异叫声几乎撕裂耳膜。
黄沙弥漫,视野受限,她在塞西莉亚的手里快速留下信号,然后飞进这近乎必死的漩涡。
想念你,因此再不惧怕死亡——
她的刀尖划过一阵又一阵的强风,鲜血飞起散落在崩塌的沙石间,凄厉的迅疾的噪声中,茉莉突然想起爱人的长发,飞舞在风中的模样。她闭上眼,又睁开。
深爱你,因此再不惧怕一切——
女人是爱的造物、是爱的主人、爱的精灵,当她从千千万万个爱里站起来,当她拿起爱,她就成了世上最所向披靡的神灵。
她是英雄,是勇士,是爱的丰碑。
地震又开始了,在墨西哥老城的中心。
人们一下子奔跑起来,尖叫、哭喊。头顶的烟花却仍在绽放,五彩而绚烂,随着亮光爆发时的声响,底下的大地开裂出一道道缝隙——
米格尔没有站稳,他还抱着茉莉的素描纸,他往旁边倒去——
漆黑的大衣猛地包裹住他。
两道影子随着又一声烟花的爆破,摔进黑暗的裂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