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村里只剩狗吠声。灵堂的白蜡烛快烧尽了,沈青禾换了新烛。铁柱在里屋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养父的旧帽子。
"你看这儿。"沈青禾指着笔记某页,「73.5.16」下面写着「楚嘱:书交周,孩托沈。林留冬梅,吾心安矣」。
"养父和楚医生...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林冬梅摸着那些字迹,想象着二十年前那个风雨夜,楚医生是如何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最信任的人。
沈青禾突然翻开背包,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爸让我带来的。"里面是沈院长的亲笔信和几张发黄的文件。
信很短:「青禾:林老所托,重于千金。楚医生《金匮要略》在周建国处,务必取回。父字。」
附件是份领养证明的复印件,上面明确写着沈青禾的生父是"林大勇"——林冬梅养父的名字。
"这......"林冬梅瞪大眼睛。
"我们不是姐妹。"沈青禾轻声说,"但我们的父亲是战友,母亲是挚友......"
林冬梅突然想起什么,翻到笔记最后一页,在封底内侧发现一行小字:「楚因与林大勇,1972年元旦于青峦村结为夫妻。冬梅、青禾,我们的女儿。」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铁柱揉着眼睛走出来:"姐,我梦见爷爷了......"
林冬梅把他搂在怀里:"爷爷说什么了?"
"说...要让青禾姐姐一直当咱们家人。"小家伙天真地仰头问,"她会吗?"
沈青禾的眼泪又涌出来。她蹲下平视铁柱:"会,青禾姐姐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林冬梅穿着孝服走在灵柩前,铁柱抱着遗像,沈青禾执伞跟在后面。黄土一锹锹掩埋棺材时,铁柱突然问:"爷爷会和楚妈妈团聚吗?"
"会的。"沈青禾轻声回答,"他们...会看着我们的。"
回村的路上,周局长的吉普车又来了。他下车假惺惺地说了几句慰问的话,话锋一转:"林同志的户口还在村里吧?考虑过回城安排工作吗?"
林冬梅冷冷地看着他:"周局长想要我养父的笔记?"
"误会!我是说......"
"笔记我会好好保存。"林冬梅打断他,"就像您保管楚医生的《金匮要略》一样用心。"
周局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强笑着寒暄几句就匆匆上车走了。沈青禾望着远去的吉普车:"他心虚了。"
"得拿回那本书。"林冬梅握紧养父的笔记,"那是楚医生...咱妈的心血。"
当晚,三人回到县城招待所。铁柱洗完澡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沈青禾给他买的玻璃弹珠。林冬梅坐在窗边翻看笔记,沈青禾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安神汤。"她吹了吹热气,"我爸开的方子。"
汤里飘着百合和茯苓,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里。林冬梅望着沈青禾疲惫的脸:"你也喝点。"
"我没事......"
"你有事。"林冬梅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眼圈都黑了。"
沈青禾抓住那只手贴在脸颊:"冬梅,等拿回书...我们...我们......"
她没说完,因为林冬梅突然凑近,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这个吻像蝴蝶掠过水面,一触即离,却让两人都红了脸。
"睡吧。"林冬梅轻声说,"明天...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铁柱睡在中间,两只手各抓着一个姐姐的衣角。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像是某种预示。
县卫生局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味。林冬梅压低帽檐,推着清洁车慢慢靠近局长办公室。深蓝色工作服大了一号,袖口沾着可疑的污渍,是今早她从招待所服务员那儿借来的。
"姐,看得见吗?"藏在衣领下的微型对讲机传来铁柱的声音。小家伙正坐在卫生局对面的茶馆里,捧着沈青禾改装的收音机当接收器。
林冬梅借着整理抹布的动作轻敲两下麦克风表示收到。早晨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局长办公室"的铜牌照得发亮。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从招待所前台顺来的□□。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冬梅立刻弯腰假装擦地,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