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爹的船沉了!他落水昏迷,我,我都吓坏了,”青朵抽抽噎噎,眼泪都蹭到曾正卿的衣服上,“我照顾他好久他才醒,还有,还有我的画功又退步了,卖不出去,爹笑得很大声,他笑话我!他不要当我的爹,他要当鱼的爹,我只好改姓,我以后只能叫秦青朵,哇——”青朵失声痛哭。
她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幸好回来的时候,曾正卿从芳晴口中知道唐礼的事,他明白个大概。
湿意透过衣衫渗进肌肤,她的哭声像是鼓槌,敲打他的心口,他环住她的身躯,下巴抵着颤动的脑袋,抚摸她的脊背,慢慢地,将她如褶皱般的情绪抚平。
青朵低声呜咽着,任曾正卿温暖的掌心抚过发间,忽听他低声问道:“岳父昏迷的时候,你是怎样照顾他的?”
“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但哭得太用力,青朵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回答道,“他后来发烧,我给他换帕子,还用,还用艾灸帮他驱寒,熬药喂药,慢慢,他全身就不再发热。”
“多亏你的孝心,岳父才会醒来,对不对,夫人?”呼吸之间,她发间的兰香漫入鼻腔,他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
抽噎声停了一息,青朵吸了吸鼻子,在他怀中点头道:“是的,我是个孝顺的女儿。”
曾正卿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又说道:“夫人为何卖画?可是手中的银子不够?”
“不是的,我想看看我现在的画,能值多少,”青朵小声说,想到被拒多次和爹的笑声,她哀哀道,“夫君,我的画一文不值了!”
曾正卿明显感到,怀中的人儿又要开始剧烈抖动,他赶忙说道:“可我觉得夫人的画,灵动自如,自成一家。”
震颤瞬间停止,急切的呼吸声透露出“愿闻其详”的意味,曾正卿道:“夫人,那日在你的闺房,见到那幅图,我候在你家门前,身后的雨景不是死板的蓝,而是融合春日的绿意,我一见就挪不开眼,似乎又回到那日,嗅到那份湿气。”
还有一事他未明说,当时他等在门前,心中忐忑不安,这份情感,她也用色彩晕染出来,细腻得仿佛是出自他自己笔下。
青朵闻言仰面看向他,睫毛挂着泪滴:“你是说,我很会用色彩?”
“是。”曾正卿肯定道。
青朵破涕为笑,眼睛笑成弯月,挤出蓄在眼眶的泪珠。曾正卿提起袖口给她拭泪,又劝道:“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人都有所长,何况你年岁还小,怎可能一下子到达岳父的高度?不如勤学苦思,以你的聪慧,定能大有长进。”
青朵的眼睛泛着光彩:“是,我正要和我爹学画!”那光彩又逐渐暗淡下来:“可我和爹吵架了,我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气得他直咳嗽,我还说,不做他的女儿,要改叫秦青朵……”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之前还没明白她为何说自己姓秦,想到之前拜祭岳母,碑上刻下的名字,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妮子自己惹的麻烦,告状的时候,说的倒像是岳父不要她,曾正卿不由觉得好笑,忍笑说道:“岳父胸襟开阔,又一向疼爱你,你说几句好话,这件事便翻篇了。”
青朵讪讪道:“可,可我的面子挂不住呀!”
曾正卿笑道:“那我便为你说和说和。”
“好好好!”青朵一叠声应着,眉开眼笑道,“怪不得我只想跟你说这件事,就是因为你能帮我!”
“卿卿,嫁给你可真好!”她由衷赞叹道。
曾正卿心头一热,只想把她再次抱在怀中,吻上去不放开。可望着她纯洁的面庞,又怕吓到她,他强自忍耐,避开脸说道:“夫人,妻子称丈夫为卿,有悖伦理。”
“可你就叫‘曾正卿’啊!”青朵眨了眨眼,提议道,“要不然叫你‘正正’?”
“……罢了,随你喜欢吧!”
“你不喜欢?”青朵追问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
“喜欢,”他直视青朵亮晶晶的眼,肯定道,“我喜欢。”
*
曾正卿半夜归家,见青朵伏在桌上睡着,才知道她做好饭菜,苦等他一日。于是将她抱到床上休息,为了不辜负她一番心意,让芳晴重新加热饭菜,没吃几口,青朵就找过来。
所有心事全都解决,曾正卿也归来,青朵顿觉一身轻松,自己也觉得饿,便添饭与曾正卿一起吃。
刚才青朵涕泗横流,鼻涕和眼泪都蹭到他身上,曾正卿穿着这身实在吃不下去,他说道:“我先去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