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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通话页面接通着应霆的来电。
郑琛气得发抖,死死握着方向盘,“不是说好了只是把应烛予绑到废弃工厂吗?!为什么我在那里没等到人?!你到底把他弄哪去了?!!”
应霆的低笑夹杂着通话电流声,显得阴森又沉闷,“我只说了让你配合绑架,又没保证一定把应烛予送到你手里。”
“你他妈!”
郑琛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误触的喇叭声登时刺耳地炸开。
明明计划的是由他将应烛予引过来,借应霆的人之手绑了应烛予,他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重获应烛予的信任。
没想到应霆根本没有按约定行事。他在计划中的废弃工厂等到天黑,才发现自己是被应霆给利用了。
“跟在应烛予身边十年,他的心眼你倒一点没学到。”
应霆语气嘲弄,无所谓道,“就算我告诉你应烛予被我送进会所了,你又能怎么样。你知道会所在哪吗?你进去了有命出来吗?”
得到郑琛死寂般的沉默后,应霆忍不住哈哈大笑,讥讽道:“真好啊,应烛予养了十年就养出你这么个蠢货。”
郑琛猛地挂断了应霆的电话,几乎是目眦欲裂的,将油门踩到底在深夜的公路上狂飙。
他得去找应烛予,他得找到应烛予。
可是他能去哪里找。
浑浑噩噩间,郑琛已经毫无知觉地将车开到了应烛予的别墅楼下。
楼上黑漆漆的像片窟窿,偶尔传来几声凶猛的犬吠。大概是他的动静引来了应烛予养的那条狗,毕竟那条叫“小起”的狗一直都很厌恶他。
郑琛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头脑里一团乱麻。他不确定应烛予被绑到那个会所将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应霆会不会直接把应烛予解决了。
此时距离他合谋策划的绑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或许应烛予早就遭遇不测了。
却是他亲手欺骗了应烛予,为了不知足的贪念彻底背叛了对方。
郑琛浑身颤抖着低吼了一声,压在方向盘上的脸因充血而狼狈不堪,模糊着泪水和冷汗。
蓦地,挡风玻璃前骤然投来一束强光。郑琛恍惚着抬起头,被面前刺眼的车灯照得猝不及防,呆若木鸡地怔愣在原地。
——是靳起的车。
原本心如死灰的男人顿时像抓住了什么救星。
他顾不得那么多,心急如焚地下了车,打算立刻问问靳起有没有办法找到应烛予。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对方已经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像多年前那个情人节的雪夜,郑琛看着靳起从车里勾着少爷的膝弯横抱出来,仿佛珍惜易碎品般将人牢牢护在怀里。
仍然是那样旁若无人、又不加掩饰的占有。
目睹这个画面的瞬间,郑琛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庆幸于应烛予还算平安,而是卑鄙地怨恨着……凭什么英雄救美的人又变成了靳起?
他忙不迭地上前几步,“老板他……”
“他睡着了。”
靳起显然也看到了他,但并不想跟他废话,“让开,我们的账明天再算。”
夏夜的一阵风吹得栅栏边的铁线莲簌簌响动,也刮过了靳起的外套衣角。霎时间,郑琛闻见了靳起身上很淡的咸腥气。
都是成年男人,对这种味道当然是心照不宣。
像是恍然明白了两人刚刚做了什么,郑琛浑身一震,艰涩地开口:“你和应烛予……”
闻言,靳起看着他笑了下,“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被你发现了啊。”
“不可能。”
郑琛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着靳起,“都是你勾引应烛予,还从中作梗,否则我的计划……”
即便是几次三番撞见过靳起身上的痕迹,但郑琛也不愿相信对方与应烛予是那样的关系。应烛予傲慢又高不可攀,怎么可能真的被靳起得到。
可惜眼前的靳起以某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在看一只轻易能碾死的蝼蚁,“多亏了你,我和应烛予才能有这样的夜晚。”
语落,对方又哼笑着补充道:“对了,还顺利找到了应霆的会所在哪。”
郑琛登时脸色煞白,立刻明白了这场绑架根本就是应烛予的将计就计。从一开始,应烛予或许就没相信过他的任何一句。
他这是被两边都利用了。
现在应烛予的成功脱身更是昭示着应霆被倒打一耙。而他这边出卖了应烛予的事情败露、那边没让应霆达到目的又得罪了对方,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靳起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要走。而郑琛却不敢离开了,像是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几乎哀求着叫住靳起。
“让我……跟老板再说几句吧。”
靳起没听,脚步顿了几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从未对老板有过二心。”
男人卑微如蚊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我只是,只是对老板……”
“……”
夜风吹得呼啸,盖过了郑琛绝望的剖白与狡辩。
然而也没有任何人在乎了,关于一个背叛者的后悔陈述。
……
回到别墅后,靳起先是将应烛予抱到浴室清理了一下。
大概是真的累了,应烛予只是疲倦地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顺从着他的动作,全程都很听话,享受着靳起尽心尽力的伺候。
直到洗完澡,靳起将人抱到床上。窗外的夜风刮得呼呼,撞在玻璃上像凄厉的警报,明天大概会是一个暴雨天气。
好在应烛予睡得很熟,水洗过的睫羽如蝶翼般漂亮,半湿的额发掠过眉尾,在影影绰绰的壁灯下像是等待拯救的睡公主,美丽又脆弱。
靳起愣愣地看了半晌,眼神最终落在对方的唇边。
从什么时候开始忍不住想的。
也许是他高中偷学素描、窝在社团手绘建筑速写的时候,在能够用炭笔描摹轮廓的瞬间,他的脑海几乎被应烛予的面孔完全占据。
很薄的唇形,上唇的唇峰像桃心,凸出一个不算明显的唇珠。可惜应烛予不常笑,所以这样的薄唇没有弧度,总显得冷淡又不近人情。
靳起忍不住沉下肩背,用指腹轻缓地揉着应烛予的唇线。
“应烛予。”
他很低地叹了声,喃喃自语般的,又叫了几遍对方的名字。
“应烛予。”
“……”
“嗯。”
没想到应烛予勉强掀开眼皮,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耐烦地应了他一声。
靳起一愣,又想到没多久在楼下遇见郑琛的烂事,不确定应烛予是一直没睡着、还是刚刚被吵醒了,问他:“郑琛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应烛予没答他,显然是懒得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而开口。
“听到也没关系。”
靳起捏着应烛予的手心,沿着掌纹缱绻地摩挲着,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弓着背,将半边脸埋进对方的手掌心里。
他抵着鼻尖蹭应烛予的指缝,嗓音闷闷的,“睡吧,我像以前那样守着你。”
应烛予只是侧过脸看他,任由着他像小狗一样拱着鼻头蹭手,痒痒的,却很舒服。
蓦地,指缝里沁开一点湿润,应烛予皱起眉,用手指轻轻掸了一下靳起的眼睫,再开口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困意。
“眼睛湿了。”
靳起很低地“嗯”了一声,“想到了以前。”
“啊。”
应烛予难得有耐心追问,“多久以前?”
靳起顿了顿,回答他:“刚见到你的时候。”
“那确实是很久以前了。”
如果没记错,刚见面大约是在他们七八岁的时候。
靳起的眼眶有些润,漆黑的瞳仁湿亮,像只可怜的大狗。知道应烛予向来没有心情叙旧,他便不再多提了,“我不闹你了。”
应烛予没说话,只是合上眼。
半晌,他的手指动了动,说道:“不许哭了。”
没哭。
靳起抗议似的,轻轻亲了下应烛予的掌心。
他只是在无解地想,好喜欢应烛予。
这样的人怎么才能只属于他。怎么才能完全拥有。怎么才能永远留在身边呢。
假如今天应烛予没有入这场绑架的局,他或许根本没有理由再与应烛予肌肤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