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明明是她的记忆……

余生看着那段视频，满腔的愤怒渐渐演变成了疑惑。

她明明记得这段经历，是她被隔壁学校的女生堵到要钱，不给又被威胁扒衣服拍视频，然后余小痣路过救了她。

可为什么……

视频角落里的那张脸，不是她。

余生不断地把视频滑到坐在那片角落里的人出现的地方，不管是姿势，还是位置，亦或是表情，都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一样。

那个人明明就是她，脸却和她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余生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是一张截图，备忘录的截图。

余小狗：

我不喜欢煽情，想了想，也没什么想说的话，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也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这些年我心里想的最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你还活着，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曾经以为我只能替你活着，但现在发现还有另一种办法。

挺好的，我的心情也因此好了一点。

只有一件要拜托你的事，帮我照顾好一个人。

她叫程絮，我知道把她拜托给你有点道德绑架，但她算是我的姐姐，看在月亮河的份上，原谅我吧。

还想跟你介绍两个人。

我遇见她们的时间，比你要早，之所以从来没有给你介绍过，是因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她们在哪。

你遇到了就知道了，她们一个叫余欢，一个叫余安。

余欢是妹妹，余安，你就把她当成我吧。

这两个人，如果有一天威胁到你，你就自己看着办，余欢会乖的，余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但如果没有的话，就也帮我照顾照顾她们。

我没为你付出过什么，到了现在，也还在要求你帮忙，遇见我算你倒霉。

遇见你，算我好运。

——余温

什么……意思？

余生突然发现，给她发来这条消息的人，备注就是余安，而不是她以为的ID。

余安紧接着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是一份精神科的诊疗记录。

姓名：余温……确诊为解离性身份疾患……人格3号，姓名余生，出现于……与患者好友去世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余生看到了自己的脸。

极具线条感的五官脸型，唇下红痣。

明明就和余小痣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和余小痣只是长得像而已？

“定位离她家不远，我等会把位置同步给你。”许栩紧跟在程絮后面，双脚几乎快走出残影：“下午的报告会我会录屏，你等忙完再看，华联那边我和分公司的徐总先去，对方和我们合作的意愿很强，好好解释，应该不会太介意你放鸽子的事，改天我再帮你们约一顿饭，还有这些合同，我把电子版都整理上去了，你抽时间看。”

许栩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平板递给了程絮。

程絮看着手机上余温打人的视频，头也不回地接过平板，说了句：“辛苦。”

许栩微微一笑：“不辛苦，命苦。”

程絮：“公关部和……”

“和律师团，”许栩抢先一步回道：“已经给陆行止送过去了，但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发视频的人，余温的脸在上面太清晰了。”

“发视频的人是余安。”

许栩：“啊？”

程絮把手机上的视频拖到余生刚刚一直在看的位置，指着一闪而过的角落：“这是余远道的女儿。”

许栩：“余生的原型？”

程絮颔首：“这可能是有关她唯一的影像资料。”

许栩想明白了：“这就是余安想出来的办法。”

“再联系一位精神科医生，让他们带上镇静剂。”

“好。”

许栩应完，将手里最后一样东西交给了她。

那是一份文件袋。

“程总。”许栩看着程絮打开车门，出声唤住了她。

程絮抬眸看过来。

“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程絮：“你猜到了？”

“和余安合作，”许栩笑而不答：“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找个保镖一起。”

“不用，”程絮淡淡拒绝：“她不会有多余的力气对我动手。”

上车以后，程絮将所有的东西放到了副驾，启动车子的同时，从手机后台调出聊天软件，准备查看许栩给她发来的定位。

打开软件的那一刻，第一个出现的是和余温的聊天界面。

聊天记录是视频刚爆出来的时候留下的。

只有余温发来的一段语音，足足有60秒，里面却只有一句话。

程絮顿了一下，再次点开了那段语音。

“程总，”余温略显无奈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她语速比平时略快，语调也有些奇怪，似乎很不舒服：“告诉余安，算我求她……”

程絮心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替你阻止她？

她抬手伸向界面上返回键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沉寂了半天的语音再次响起。

程絮顿了一下。

“姐，”余温的声音有些虚弱，很低，也很模糊，语气却是少有的认真：“我赞同你的所有观点，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有一天认识了，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会因为她仅仅是个副人格，就拒绝替你的父亲向她道歉吗？”

“姐，我欠了一条命，”她说：“哪怕只是记忆和性格，我也想让她存在。”

程絮的目光落到了许栩最后递给她的那份文件袋上。

那里面装的是程更背叛余远道，致使一尘风投破产的全部真相。

不管是许栩，还是余温，似乎都对她有一种致命的了解。

程絮点开许栩发来的共享定位，向余生所在的地方疾驰而去。

找到人的时候，主导身体的人已经变成了余安。

她双手抄兜，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表情，任谁也看不出她此刻头几乎疼到快要裂开。

程絮朝她走过去。

走到余安面前时，余安抬眼，看向了程絮。

程絮缓缓开口：“余生的出现，是因为去世的那个余温，那你出现，又是因为什么？”

将余温关在电梯夹层那天，余安除了给程絮发具体位置，还提出了一个合作。

程絮把余温的诊疗记录发给她，她解决余生这个存在。

程絮同意了。

但解决余生本也是余安的目的，所以她提出了别的条件，要求余安解答她的一些困惑。

余安盯着程絮打量了半晌，明明是仰视的视角，却让程絮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她亲手建立的牢笼。

她回答了程絮的问题：“十一岁那年，余温许了个愿，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很强大，谁也打不倒的人。”

程絮眸子闪了一下。

她猜到了余温为什么会许这个愿。

“然后我就出现了。”

程絮又问：“为什么三个人格里，只有你能自由切换？”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比她强。”

“那你为什么没有当场就抹杀她，把身体夺过来？”

“因为我对她有一点好奇，”余安的语调毫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程絮却看到她脸上渗了些冷汗：“如果当场抹杀她，我就会失去这个满足我好奇心的机会。”

“你还好吗？”程絮突然问。

“好得很。”

程絮不置可否：“你该不会，做不到抹杀余生吧？”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

余安没有说话。

余温抵抗的潜意识太强。

看到余安脸上的冷汗越出越多，坐得也有些不稳，程絮便抬起手，扶住了她的肩。

“如果现在用药并且治疗的话，能把她抹杀吗？”

余安：“不能。”

程絮没有全信，能抹杀余生，就代表也能抹杀余安，余安不会留下这么个把柄给她。

“你那天同意帮朱颜找弟弟，是因为她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都没有，”余安终于不再能保持她原本的语调，声音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冷漠无机的眼神对上程絮平淡的目光：“我们打过一个赌，我输了，所以她说的事，只要我愿意的，都会去做。”

程絮手下稍微用了些力：“什么赌？”

“猜猜陈庭谢能不能看出来，她身体里藏了一个我。”

程絮：“你猜的看不出来？”

余安：“我猜的看得出。”

“陈庭谢的确看出来了，但她没管。”

程絮第一次看到余安勾唇，也是第一次发现，余安笑起来的样子，和余温笑起来那么像：“所以算余温赢。”

程絮半敛眼帘：“这个黑料完整的视频在哪里？”

“晚上就会爆出来。”

程絮从兜里拿出了镇静剂和棉签，有条不紊地排气，消毒，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