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别墅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没有睡在自己的小房间，而是躺在余温性冷淡装修风格的主卧里。

周围没有她的毛绒玩具，也没有粉嫩嫩透光的窗帘，目之所及全部暗沉幽深，做梦都要吓醒。

余欢醒来以后就坐在床上，坐着坐着就哭了，珍珠大小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偶尔还要吸一下鼻涕。

余欢拿到床头柜上余温的手机，解开锁，从联系人里熟练地翻到程絮，打电话。

“姐姐。”一道带着哭腔的细弱喊声，让程絮离开了面前至关重要的会议。

“让许栩去接你过来好吗？”会议室内一众董事要干听着此生从未听过的来自程絮的温柔声线：“乖，别哭了，电话不挂，我陪着你。”

程絮转身，神色清冷地朝许栩招了招手。

许栩一脸神秘地站起身。

旁边坐着的人事部部长拉住她，挤眉弄眼道：“谁啊？”

许栩扶了下她的银框精英眼镜：“大小姐。”

说罢，她便离开了办公室，去到程絮面前，接上司递来的车钥匙。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程董，有女儿？

程絮永远不知道许栩在背后造了她多少谣。

她只知道许栩办事相当利索，很快将余欢哄得挂了电话，泪汪汪地抱着玩具上了车。

到金鼎大厦，许栩直接带着人走了程絮的专用通道。

一众闻讯后假装路过的精英只看到许栩领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背影。

程董有女儿了，看起来还不小。

程董才三十，怎么可能有一个将近十八的女儿？

不会是老程董的私生女，程董的妹妹吧？

啧。

各怀心事的目光匆匆对过。

“我有些事要忙，你自己在旁边玩无聊吗？”程絮看了眼许栩：“或者，让你许栩姐姐陪着你？”

许栩作投降状：“程总，我不比您闲多少。”

余欢看了她们一眼，小声道：“朱颜姐姐呢？”

程絮有些意外，但没多说，给许栩递了个眼色。

许栩一边掏出手机给朱颜打电话，一边调侃余欢：“小鬼，才见了朱颜姐姐几面，就跟她熟起来了？”

朱颜被一个电话叫过来，看上去却没有半点怨言，怀里还抱着余欢喜欢的科普类书籍，和几乎这个年纪小孩会喜欢的所有类型的玩具。

简直天选打工人。

许栩连镜片上都闪烁着想挖人的光。

可惜朱颜对做精英毫无兴趣，满心满眼都是小破孩。

余欢在程絮休息室里玩了整整一天，才累得睡过去。

程絮和许栩都默认再醒过来就是余温，将余欢送回家里便提出让朱颜回家，朱颜却说不放心，要再留住一晚，刚好，之前余温有允许过她在一楼客房留宿。

程絮冲她点了下头，和许栩离开了。

朱颜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坐到了沙发上。

良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姐姐……”

朱颜连忙转身：“你还没睡着吗？”

余欢又一次满脸泪痕，蹭过来坐到朱颜身边。

“我怕黑。”她埋进朱颜怀里：“我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去我的房间。”

“乖，你在这里藏好，好吗？”

“可是，妈妈，我不想玩捉迷藏。”

“听话，”她被一股力道狠狠推入房间：“不要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房间被锁上，她静静地在黑暗中待了一会，便站起身，摸索到门前，开始尝试着推门。

门没有被推开，房间外面却传来的连番的、巨大的声响，骂喊声，碰撞声混作一团。

她瞬间哭出来了，呜呜咽咽的，隔着门不断地喊妈妈，直到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同时她发现，门外的声响不知何时停止了，黑暗中她被无限放大，不管是什么，都能轻易捕捉到她。

余温直接睁开了双眼。

第一个看见的是那把挂在墙上的小提琴。

眼睛胀痛干涩，眼皮都不太抬得起来，感觉像是昨天哭了很久。

余温从床上下来，径直来到书桌旁，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唰唰地留下了一行字。

小孩，不要用我的脸哭。

月底的时候，梵帝罗依上一份合约到期，联系余温开始拍摄TVC。

梵帝罗依主打珠宝，他们的设计师在这座庞大的金字塔中地位很高，当初和梵帝罗依签约的时候，余温便先和他们的首席设计师见了一面，首席设计师对她的脸和气质很满意，唯独提过一句她的身材有些丰满——梵帝罗依近些年找的都是些类似T台模特的身材，更能凸现珠宝本身的特征。

余温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但发现自己再怎么减都小不到模特的程度，和陆行止商议后，将自己这段时间尝试的记录都发了过去，证明自己的确努力过了。

首席设计师的回复很让余温意外：温，我从未想过让你改变身材，你就是你自己，和你合作也是梵帝罗依的荣幸，我很为你的诚意感动，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们也想告诉所有喜欢梵帝罗依的人，每个人都能在梵帝罗依找到适合她的珠宝，珍贵如你更不例外。

不管是平头还是长发拍都很好，前者高级，后者好看，偏偏余温如今的头发在过渡期，长成了一团毛刺。

好在这难不倒梵帝罗依的造型师。

造型师为她做了一个发型，绝大多数的头发斜背向一侧，上层微卷，发尾挑染出金色，妆容则眉睫加深，根根分明，加重了她鼻唇的线条感，将她原本较明显的女性长相转为中性化，看向镜头的那一刻，像是天生为走T台而生的模特。

这个造型其实是早就定好的，设计师也给余温早早配了珠宝，然而最后效果出来后，设计师又将珠宝换了一套。

余温不认识梵帝罗依的系列，但这套珠宝不在现场，要让人临时去取，开始佩戴的时候，摄影棚四周围着的人还被几个工作人员散开了。

朱颜偷听了周围梵帝罗依员工的交谈，才知道这是设计师还未公布的新作。

“你还懂意大利语？”

“意法日英，”朱颜说：“我都懂。”

余温垂眸看着她丸子头上栩栩如生的樱桃发圈：“许栩怎么没把你挖走？”

“花重金挖过我，我没有动摇。”

余温故作感动：“为什么呀？”

朱颜用甜美的声音道：“因为当你助理，程总给的更多。”

余温：“……”

拍品牌TVC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拍梵帝罗依的更是。

余温只有在失忆初期面对李宏时才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当拍摄时间过半，方案却只通过了三个时，余温的嘴唇都有些发白。

甚至朱颜要给她送水，摄影师都不让，只让她用棉签蘸些水稍微润润唇，刚好趁这个时间补妆。

给余温补妆的是那位专业化妆师的助理，一个在初春的天气穿藏蓝色运动短袖，肱二头肌和腹肌放松状态都能将衣料顶起，脖子，手指，小臂皆有不知名的纹身，左耳嵌了一只银钉的意大利卷毛帅哥。

他给余温补妆的时候，用他那充满磁性的低音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余温听不懂，看向朱颜。

专业翻译AI—朱颜：“上帝保佑，今晚我想梦见这张脸蛋。”

那名助理似乎是听懂了，抬头看着朱颜，挑了下唇角，又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余温继续看着朱颜。

朱颜却将嘴巴闭得死紧，看上去完全没有要为余温翻译这句话的打算。

余温看着她，慢慢举起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将助理帅哥刚才说的那句话丝毫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Naturalmente, se potessi baciare la faccia, darei la vita.”

朱颜：“……”

翻译软件一个字一个字地弹出了这句话的汉语：

当然，如果能让我吻到这张脸，我愿意付出生命。

余温和助理帅哥同时“哇哦”了一声。

助理帅哥：“XXXXX？”

余温继续看向朱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