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妃大发雷霆,把众妃嫔赶回各自宫殿,只余下两个身份高些的妃子,除了她们,宗室们候在前殿,生怕皇上一病不起,再严重些直接一命呜呼,到时需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迎新君上位。
皇帝已经不算年轻,他登基时便已加冠,守孝三年未曾立后,再加上秦子瑜前面还有几个刚生下来或者生下来不久便没了的皇子,他作为头一个养大成年的儿子,两人足足差了快三十岁。
这种情况在皇家非常罕见,一般皇子十五岁便可纳妾,十七岁迎正妻入门,基本上到了及冠的年纪,下面已经有了儿女。
所有人关注着重华殿的动静,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秦子瑜到的时候,无数双眼睛钉在他身上,包含各种意味,耳朵灵敏些能听到角落里的臣子在窃窃私语。
“这便是传闻中病了多年的太子殿下?”
“是啊,刚才那小太监喊的就是太子,我听的清清楚楚,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来这里做什么,你……”
“你看什么呢?!”
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刚才说话的人如梦方醒。
“我以前只知道太子殿下生来体弱多病,但从来没人说过,殿下的容貌……”
他停顿片刻,呼吸不太平稳:“恍惚间还以为是个公主。”
那张脸如白瓷般毫无血色,看起来羸弱不堪,但眼睛却意外的明亮,他们相隔足有三十丈,中间熙熙攘攘跪满了臣子,那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瞬间把他捅了个对穿。
随着幽微的梨香飘过,淡色的衣摆消失在视线中。
小太监打开帘子,秦子瑜在庆安的搀扶下走进重华殿,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同凑上来问安。
“见过太子殿下。”
秦子瑜用手帕捂住鼻子,说实话,这些人聚在一起,味道不是很好闻,别看都是宗室贵族,表面上干干净净,其中也有不爱沐浴梳洗的,头发锃光瓦亮。
“各位叔伯不必多礼,听闻父皇晕倒,孤立刻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咳咳咳……现下情况如何?”
他边咳嗽边询问,里面的人赶紧给他让路:“殿下快坐下歇歇,顺便让太医给你看看,外面风冷,可别着凉。”
秦子瑜缓了缓,平复着嗓子里的痒意:“哪就这么娇弱,只是呛了几口风,太医呢?”
现太医院院判黎太医从后殿出来,跪下道:“皇上怒急攻心,刚吐了血,如今已经服药睡下,至于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看晚上会不会发热。”
秦子瑜最小的叔叔,淳王声如洪钟:“你们可要仔细些,回头皇兄醒了,本王重重有赏。”
黎太医应了一声,此刻躺在床上的是陛下,他们怎会不尽全力。
“黎太医的医术,孤信得过,今日冬至,父皇本准备了宴会同各位叔伯堂兄们一同宴饮,可惜天意弄人,孤虽未亲至金銮殿,但听全了是非因果,孤久在病中,不好评价,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代父皇受罪。”
秦子瑜的话还未说完,众人纷纷劝解,让他不必自责,还有的破口大骂那两个被贬为庶人的不肖子孙,若皇上出了什么事,这两人万死难辞其咎。
一时间,前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秦子瑜皱眉,有心想把他们的声音压下去,却力不从心,庆安作为刚被提拔起来的小太监,更不敢大声,他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忧心忡忡。
督公提醒过殿下,这群宗室仗着身份,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还未入朝的太子,奈何殿下坚持过来,他除了担忧,没有任何办法。
秦子瑜垂头,招手让庆安附耳过来。
“起居舍人何在?”
庆安左右看看,让人去寻。
不一会儿,起居舍人被请了过来,庆安高声道:“王爷们心系皇上,乃家国之幸,大人且记下在场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待皇上醒了,好根据记录赏赐大家。”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足够让人听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刚才喊的最响亮的几位,脸色最难看。
一直坐在角落里毫无动静的景王,看着孤立无援的秦子瑜,低低的笑了一声。
有趣。
就在此时,后殿传来文贵妃懿旨,淳王和景王留下,其余人回府等候消息。
有人仗着身份不想走,说到底文贵妃只是个贵妃,不是皇后,她的懿旨无法压制住所有人,宗室子弟不是后宫嫔妃,没那么听话。
可是看着一旁的起居舍人,他们又怕闹起来不好看,皇上醒了定要治他们一个不服管教的罪名,而且太子身体不好,进来后一直咳嗽,到时候跟着晕倒,他们罪过就大了。
不甘心,但没办法。
一个记录官,直接把丑态百出的宗室们全部送走,秦子瑜终于能放下手帕,呼吸下不算新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