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身在皇室,皇帝的性子说好听了是仁慈,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先帝留下的老臣需要升职加薪,权贵需要安抚,不能刚上位就釜底抽薪,一代新臣换旧臣,会让人觉得新帝不念旧情,帝位来的不够名正言顺,让世家寒心。
皇帝登基时不过二十出头,先前有几个侍妾,但无正妃,再加上太后走得早,无人为他安排准备,先帝倒是准备过,可惜没等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成婚就咽了气。
皇帝守孝三年,期间有不少朝臣劝着选秀,都被他推拒,直到皇后入主椒房殿。
之后各种贵人美人疯狂往后宫里塞,文贵妃也是那个时候被塞进来的,为的是家族荣耀,至于她本人怎么想,无人在意。
她们大多是权贵世家的宗亲,有族妹、女儿,还有孙女,皇帝没办法推辞,照单全收。
皇后第一个身怀有孕,本应是大喜,可惜后宫不平,怀孕没多久就流产了,皇帝难过至极,狠心把后宫清理了一番,处死了一堆宫女太监,为那个没有降生的皇子陪葬。
“皇帝大动干戈,动摇了许多人的利益,其中便有景王的父亲,从前的永王。”
永王是皇帝的兄长,行三,前面还有南王和宁王,这两王爷走得早,留下了现在的南康王和普宁王。
单字是亲王,双字为郡王。
“永王不平,暗地里买通了淑宁宫的大太监,给皇后下毒。”
“慢毒很难察觉,一日两日没有变化,时间长了就会有生命危险,而当时的皇后已经再次身怀有孕。”
不用他再细讲,秦子瑜已然猜到最后的结局。
永王机关算尽,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满门抄斩,只留下一个身怀有孕的侧妃,孕中受到惊吓成了疯子,产下孩子后没多久就离世了。
“秦子峥带走李太医,是想查当年之事?”秦子瑜皱眉,这算是皇家丑闻,当年肯定都把嘴封死了,就算李太医知道些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他,毕竟连原主都问不出来。
陆墨云点头:“应该是。”
“说起来,皇上对永王比对那两个王爷好,永王谋逆,还能留下血脉,连秦子峥都跳过郡王,直接被封为亲王。”
“或许两人年纪相当,情分也与旁人不同。”秦子瑜道。
陆墨云在东宫待了一个多时辰,他经常出入宫门,外面的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这次却无比沉重。
他随着秦子瑜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尽管前途未明,却依然要继续前进。
甬道上,陆墨云碰到了他另一个发小,最近闹的满城风雨的西厂督公。
上次见面是陆墨云刚受封时,两人不咸不淡的叙旧,谁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今日再见,更是如此。
陆墨云同萧赐遥遥相望,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陆大人三天两头往东宫跑,知道的,会赞叹陆大人博学,不知道的,会以为陆大人不务正业,都察院是要关门大吉了么?”
萧赐先开口,声音夹杂着冷风,态度比之前还疏远。
陆墨云浅笑着,温润如玉:“陆某不才,至今未寻得解毒之法,只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是东宫还是西宫,无甚区别。”
“倒是箫大人愈发神武,在长安城到处拿人,引得百姓惊慌,此事陆某已递了折子上去,还望大人尽快处理,否则过几日陆某就要在大朝会上直言了。”
他的折子被萧赐扣下,这些日子参萧赐的人不少,一个都没到皇帝跟前。
就算萧赐得皇帝爱重,也很难不引来猜忌,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陆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别得不偿失。”萧赐往前迈了一步:“听说陆大人每次去东宫,至少逗留半个多时辰。”
“大人究竟是去看病,还是去看人?”
尾音轻佻,带着几分慵懒倨傲,自从两人开始谈话,周围的太监侍卫匆匆避开,此时甬道上只余他们二人,皆挺直着脊梁,谁也不肯相让。
陆墨云直视回去:“看病。”
“也看人。”
甬道上忽然刮来一阵狂风,吹动二人的衣衫和头发,万国寺的钟声响起,宁静悠远的声音打破肃静,禅声阵阵,随着风逐渐远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墨云听到萧赐的低语。
“枉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