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中,林闵缓缓挣扎,推了推严兆阑的胸口,低声说:“放我下来吧,阿柏来了。”
他神色认真,大概是的确如此。
白筝却一时没有动作,林闵只好挣扎着从他怀中滚落下来。
果真,在脱离白筝怀抱的那一刻,那钻心般的痛感又一次如同跗骨之疽般缠上来。
林十九喘不过气,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凌空压迫着自己的胸腔和大脑,将一切空缺的部分都用痛感填满,让人再也无法对其余的任何刺激产生感知。
他的双腿像是刚上岸的美人鱼般无力,刚落地便浑身不受控瘫软下去,跪坐在了地上。
林闵的体重本来就很轻,怀孕后神思不定,反而还瘦了,穿上外套后完全不显怀,这样跌落下去后像是雪落在枯枝上,发出很轻微的、碎裂的声响。
顾麟柏下意识般伸出手,然而还不及他碰到林闵,白筝已经眼疾手快地再次把他捞进了怀里。
林闵再没有力气挣脱,于是就着这个姿势伸出温润的手拉住顾麟柏掌心,没有解释,只是低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顾麟柏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复杂,竟然没有立刻甩开林闵的手。两侧或坐或站的吃瓜群众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气声互相低语着,偌大套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肢体接触一发生,林十九又一次在虚空中上线:“呕。这简直是工伤。”
本来气氛有点沉重,他这么一出声,x立刻忍俊不禁:“哈哈哈……辛苦你了老大,再忍忍吧。”
白筝也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顾麟柏警觉地重重抬头,看向白筝,借机松开了林闵的手。
其实系统分明可以克制住不把声音从虚空带到现实世界,然而白筝却偏偏缺乏这一点敬业精神,宁肯招致这样尴尬的局面,也完全不愿意多麻烦半点。
他嘴角抬了抬,眼底幽深莫名:“没什么,笑你们夫妇情深。”
这时候林闵开口了,他此刻没那么难受,但依旧装作气若游丝的模样:“严先生,感谢您相助,但还是请放我下来吧。抱歉我身上脏弄脏了您外套,不介意的话到我们家换一套清洗一下,顺道吃个夜宵,不知道您能否赏脸?”
虚空里林十九用力掐住白筝的胳膊:“快答应快答应!”
白筝眼里笑意又深一分:“举手之劳不必多谢,既然林先生邀请,那我也不好推辞。”
两人暧昧过界的举止瞬间扭转为见义勇为,此刻他又大方地邀请严兆阑到府上,一下在众人面前撇清了关系。
既不用离开白筝怀抱,顾麟柏为了体面还不好出言推辞,一句话的功夫,颠倒黑白、一举两得,不愧是林十九。x想着,双眼冒星,像素小人又活蹦乱跳了点。
果然,此言一出,顾麟柏虽然脸色又黑了两个度,却依旧装出了体面大方的模样对白筝道:“是啊,感谢严先生帮小闵,他一向身体不好,也怪我来迟了。”
话虽这么说,但林闵还在白筝怀里没有挪动半分呢,顾麟柏紧盯着白筝的手臂,牙关一紧,酸涩度又上了一截。
谁知林闵忽然立刻开口:“没有,不迟不迟,都怪我一时兴起,没有早和你报备……”
……刚涨的数值又掉了下去,顾麟柏紧锁的眉头放松了些。
x:“……你非多说这句干什么?还舔他干嘛……”
林十九脸上没什么表情,细看似乎还有点洋洋自得:“不急,再忍他几天。”
这话说完,他顿了顿,忽然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倘若不情根深种,失去的时候又怎么会痛呢?”
这话听来倒像是在说原书的林闵,x立刻点头附和:“林闵错就错在太深情了……”
林十九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因为临时接到林闵的信息,顾麟柏是自己开车来的并没带司机,他原本要为严兆阑打车,然而他却严词拒绝说不必麻烦,所以回家的路上三人不得不挤一辆车。
请了客人自然不好让他坐副驾驶,然而林闵身体不适又需要躺着,抱着林闵的严兆阑大方地表示愿意陪令夫人挤后座,完全不会委屈。
于是最终情况就是,林十九躺在后座盖了薄毯,而严兆阑坐在他一旁——被挤得几乎要贴到车窗玻璃上了。
顾麟柏的视觉盲区,他伸出左手,轻轻垫在了林十九后脑下。四十分钟车程,托了一路。
车上气氛沉闷而诡异,三人都没有出声讲话,顾麟柏将车载音响声音开到最大,敞开了敞篷,于是狂风贯耳,音乐喧嚣,自然用不着忍受难耐的沉默了。
狂风吹入,林十九缓缓将双眼睁开一线望着头顶,散落的群星就此落入了他眼底。
在没有装作林闵的时候,林十九大眼神是永远散漫冷淡的,好像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没什么能真正引起他的注意。大概是一心求死的缘故,他身上活人味很淡,像一具玻璃做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