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童书院的事情没有继续查下去,秦桑一行第二天晨起就动身,继续前往京都。
但她在路上,用纸笔将路童书院里的那些为官出息之人的姓名全都默了下来,准备回京以后寻机再查问。
又半月,马车顺利进入京都,如一粒石子入海,悄无声息,混入无数权贵豪华车马中,毫无波澜地抵达丞相府宅的大门。
知道丞相有位故交好友的遗孤即将入府,相府内早安排了人来接,沈确简单交接后,把人交给了内院的孔姑姑。
孔姑姑是丞相府多年的老仆,做事细致老练,稳重少言,当下也不多话,接了人便静静领着前往提前安排好的内院去。
秦桑一路走一路观察,感叹丞相府的确大,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重楼飞檐,山石林园俱有一种敦厚稳重之感,不似南方曲水流觞之精巧婉约。
此前并未听秦宝蕴提起过相府,秦桑对相府内的一切都陌生。
英儿跟伶仃两个也是亦步亦趋,虽都收敛着,但隐隐看得出,都颇有些兴奋。
穿廊过院的,最终进入一扇打开的大门,里面有个朴素清雅的小院子,孔姑姑言简意赅地表明,这里便是秦桑的住所了。
之前便已打扫干净,花草也都精心打理过,是以看起来一尘不染,很是清爽。不过比起栎县那个浑然天成不事雕琢的院子来,这方小院其实有些娇气了。
院内檐下立着四个丫鬟,瞧着年纪都不大。孔姑姑说这是相府安排给她使唤的,两个做洒扫粗活,两个近身伺候,若是姑娘自己有安排,也可以,总之就是,这四个丫头便是她的人了。
孔姑姑公事公办道:“相爷吩咐小姐进来以后先歇着,晚些时候自会派人来请去见面,厨房随时准备有吃食,小姐若是饿了,便嘱咐彩叶去领。屋内用具一应都按府内小姐的规制安排的,若有不合适的,您看了只管与我说。”
秦桑颔首,简单看了眼,见屋内陈设简约实用,算不得华丽,但也不简单,的确比偏远小城的器具精致许多倍。
她盯着一只祥云精雕的铜炉,凑近闻了闻,惊喜道:“燃的楠茶香?”
孔姑姑道:“是二公子吩咐的,说是姑娘大约喜欢这个。”
“二公子?”
孔姑姑眼睫闪了闪,道:“是。二公子是相府第三辈的嫡孙,远二爷的嫡长子。”
这老仆为人老练沉稳,她点到为止,并未过多介绍。相府内的人事关系说起来就没个完,没得吩咐,轮不到她来多嘴。
秦桑点点头:“费心了。一切都很好,姑姑若有别的事情忙,可以不用在我这里耗着,我有事的话,再问几位小姑姑便是。”
孔姑姑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道了是,却又道:“几个小丫头而已,姑娘不必那么客气。您来这里便是主子,不必拘谨,相府尊卑分明,下面人全不敢越了规距。”
秦桑心道相府的规距的确不一般,不知如今是哪位主母在当家,下面的奴才倒是调教得很好。
遣走了孔姑姑,她终于得了片刻的松懈,虽说本不用装模作样的,但是人情往来毕竟要做做面子,开头做不好规距,平白给人添了口舌到底是惹麻烦。
“哈哈哈,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循规蹈矩的时候。”正走神,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
秦桑不必看也知道,说话的正是那位相府尊贵的嫡孙,谢岁安是也。
半个月不见,谢岁安比之前在栎县之时更白了些。想来回到相府被照顾得很好,不过就是,反而缺了少年的潇洒恣意,看起来有点过分“娇嫩”了。
他依旧摇着一把折扇,站在会客厅。秦桑则在起居室,两人隔着一道竹木珠帘四目相对了一瞬,竟有些意外的陌生。
秦桑错开视线看向窗外已从绚丽的迎春,叹道:“丞相府真大。”
谢岁安四下看了看,却道:“你这里还缺什么,回头和我说,不要怕麻烦,否则到时候委屈的可是你自己。”
秦桑笑看他一眼:“自然,我可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谢岁安也笑了:“的确,”然后终于问起来,“你……这一路可还顺利?路途遥远,有没有什么不适?”
秦桑看了一眼伶仃,伶仃会意,立刻带着几个丫头说要整理物品去,只留了个英儿。
待人都走后,秦桑才觉得那种拘谨的感觉少了些。
她从里间出来,径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喝茶,英儿乖觉,立刻上前给谢岁安也倒了杯。
即便如此,两人终究不像之前在栎县那般随意。
秦桑抿了口茶水,尽量语气轻松:“如今我到你家来,算是客居,谢公子这样大咧咧的到我院子来,不怕家里人说闲话么?你不怕,我可怕。”
原本听说秦桑到了,谢岁安还兴致勃勃地急着来看她,他算着时间,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还推了两个喝酒的应酬,不想见面以后却是有什么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且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