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了她的这一松手,来自她身上的有关传统孝道的压迫感变少,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好像更有力量了。
他问对方,几乎是在吼她,但声音也还是不大,还在颤抖。“你那么讨厌我?生我干什么?”
谢雪晴站了起来,脸笼在阴影里,表情看不清楚,说:“非要我说吗?我生得太早了,那时候没有不结婚的,要是在现在……”
“要是现在怎么了!”谢繁打断她,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要是现在……”谢雪晴不说话了,出神地看向别处。她站立的那个姿态组成了谢繁对噩梦前半段的最后一个印象。
然后不知为什么话题一转,谢雪晴突然又问他:“你为什么不结婚?别人都结婚了,唐星辞也都结婚了。”
谢繁听了这话,气得要跳起来了,他伸手推开了他妈,这是才发现他已经长大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好吧,这是梦,梦里就是会这么没有逻辑,这都不是真的。
谢繁觉得当时自己有意识,但他想醒来,却还又还醒不来。他被自己的梦困住了,这个梦虽然是他的,他却完全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婚礼的发生。
他觉得这个婚礼是唐星辞的,他猜的,猜对了,然后发出来一声冷笑。
此刻,他已经与他的梦成为敌人了,面对敌人,他摆出的第一个姿态就是蔑视对方,他当然会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
光告诉自己还不够,他还大声喊了出来,仿佛宣战一般地说:“这都是假的!”
“谁赢了?”他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人群里传来的声音,然后他就看到了毕海心的脸。
这一刻他终于冷静不了了,他跑过去,要把那个假的唐星辞拉走。
唐星辞说他不走,于是谢繁就破防,吼道:“你当然要走!”
谢繁的冷汗一层层下来,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对方应该是说了很不好的话,他已经记不清了,记得的只是模糊地与人拉扯的景象。
这个荒唐可怕的梦境最后由毕海心来结束。毕海心怎么突然间有了那么大的力量?一推他,他就向后滑去,他退场的道路那么畅通无阻,他像是在太空中一样,竟然飘了起来。
恍恍惚惚的,他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脑子里也没有在做梦这个概念了,他觉得他所经历的就是真实。
眼前飘过的一个刀叉让他回过神来,脑子比身体反应得更快,他伸手抓过刀叉,游回去,然后把刀叉插进了毕海心的眼球里。
眼球就跟各肉虫一样爆了,旁边那个唐星辞也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滩恶心的泥巴。
看,果然是假的!
谢繁笑了,但笑过后,观察那具尸体和泥巴,却吐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在尖叫,他呕吐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同时一阵一阵地发冷,冷入骨髓。
他被自己的呕吐物搞得将近窒息,于是就醒了。
醒来第一看见的是自己的手,苍白的手,在盆里洗着绿豆。水哗哗地流到他的手上,在水下,他的手更是泛着尸体一般病态的白。
谢繁一惊,把手从水下拿出,寒冷立刻反扑上来,他这才觉得冷,真的冷,就像是独自被关在冰库一样。
不知有多久,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能脑子都被冻僵了,所以什么都想不了。
水静静地从水龙头里流出,反射着幽冷的青光。
他盯着这水,突然间,像是被电了般地抽搐了一下,立刻关上了水龙头,声音消失,周围陷入了死寂。
气氛恐怖得好像有鬼,月亮从后面的窗户看过来。
谢繁又一下子把水龙头开大,开始重新洗起了绿豆,准备煮绿豆汤喝。
这很正常,他压力大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而且现在也还不冷,我也穿袜子了,所以这真的很正常。”他止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在厨房里摸着黑忙碌起来。
厨房的门一直开着,谢繁房间的门也一样。
他半夜做饭的动静其实挺大,如果唐星辞不是半小时前被他堂哥叫走的话,一定会发现人的异常。
谢繁现在不正常,单单自言自语把“我很正常”说上八百来遍这点就绝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