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烨,我可以请教你一道题吗?”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阮烨看都没看直接拒绝,语气冷淡地说:“不行。”
“好的。”林婋不强求他。
出了守信楼走在大雨里,林婋莫名开心了起来,她喜欢雨落在伞上面的嘀嗒声,喜欢路灯昏黄光线下像一根根针掉下的雨丝。
地上积水淹没了鞋子,风无情地把水溅在她衣服裤子上,但她脸上笑容格外灿烂,像是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林婋。”朱长宇在校门口的保安亭檐下喊她。
林婋看见他周围站着一排人在躲雨,不远处停着辆电动车,徐洋洋坐在车上穿着连体雨衣,骑车的应该是她妈妈。
林婋撑着伞走近,就听见徐洋洋妈妈说:“你平时要交一些成绩好的朋友,别整天净和倒数的一起玩。”
“那什么朱长宇,上次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点名批评说他整天上课睡觉,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这种人你离远点,别被带坏了。”
“还有你那新同桌,那个转学过来的林……林婋,我看了她的成绩,虽然只是月考,但考成那个鬼样子我要是她爸妈简直会被气死。这种人不适合做朋友。”
被点名的两人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徐洋洋总算找到雨衣上的洞,把头探出来,厉声道:“妈,你别这样说我朋友。”
她说完对着他们开口,没发出声,但林婋辨认出她的口型是在说:“别介意。”
朱长宇悄悄走到一旁淋着雨把徐洋洋雨衣给拉好,衣服全给遮住。
她妈妈扭了下电动车钥匙发动车子,“我说错了吗?你最好听我的话,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
雨太密了,她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林婋的嘴角弧度也越变越小,没一会消失不见,原本明亮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
“这雨太大了,我等我爸来接,你怎么回?有人来接吗?”朱长宇回到檐下,手擦了擦外套上淋着的雨。
林婋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没有,我坐公交。”
朱长宇和林婋还没有熟到和徐洋洋那种地步,他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明天见。”
林婋“嗯”了声,撑伞离开了。
往公交站走去的途中起了阵疾风,她双手握紧伞和风抗争,但最后伞被掀翻,骨架还断了,彻底废了。
好在公交车来了,她上了车,车上没位置,她扶着栏杆站着,车厢里一股湿漉漉的气息,她看着手里坏掉的伞深深叹了口气。
下车后林婋把书包顶在头上跑着回家,尽管身上已经湿了,她还是选择走昨天遇见傅行川的那条远路。
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人,林婋停下脚步,撩开挡住眼睛的湿发,看清了来人。
不是傅行川,而是唐衡,他手里撑着把伞,手上还拿着一把。
“唐叔叔,你是来接我吗?”林婋哑声问。
唐衡撑开手里的伞递给她,没有直接回答,“回家吧!”
林婋跟在他身后缓缓走着,手里的伞很大,遮住了她的视线害她看不见雨丝了,但伞里下起了雨,是从她眼眶里坠下的水珠。
十七岁那年春天,没有想象中那么圆满,少年们第一次有了对时间的恐惧。
这种恐惧藏在安静的考场上笔停在答题卡上晕开的黑墨里,藏在父母头上悄悄长出的白发上,藏在一切未知和迷茫之中。
他们各有各的烦恼,偶尔懦弱彷徨,但一直满腔热血。无人忘记自己是青春这部剧里的主角,尽管害怕也坚定地向前走,相信雨过天晴必有彩虹,热烈迎接蝉鸣不息的盛夏。
暴风雨后,老洋房的桂花树上只剩绿叶,再无桂花点缀,落了一地的小花被过往行人碾了又碾。
傅行川消失了,整整一个月林婋都没见到他。
一中高二年级迎来了期中考试,林婋这次被分在了高二(一)班考,一班在顶楼,考语文前林婋站在五楼走廊上复习,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竟看见了个背影很像傅行川。
明知不会是他,但她舍不得眨眼睛,目光一直追随直到看不见。
“大家把复习资料放在外面,我们要开始发试卷了。”
监考老师的声音传出来,林婋回过神来,把笔记本放回包里,进考场找到位置坐下。
“本场考试结束,大家停下笔,第一排的同学按考号从小到大依次收齐试卷。”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林婋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五楼下来,身旁的人都在讨论答案。
“你七选五最后一空填的什么?”
“完了,我感觉我语文作文偏题了。”
“幸好这次数学简单,不然我就惨了。”
……
回到班里,徐洋洋在扫地,见林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笑嘻嘻地问她:“婋婋,明天我爸妈不在家,你来我家玩,好不好?”
“咳咳咳,我就不去了。”朱长宇擦着黑板,粉笔灰糊了一脸,他用手在面前扇着。
“谁问你了?”徐洋洋横着扫把头指着他,好心提醒,“你去网吧最好小心点,王主任最近严抓,别到时候被处分了。”
“放心,我消息比你灵通,老王一点风吹草动我都知道……再说我明天是去演出。”朱长宇得瑟地说道。
“去酒吧你更得小心。”
“我都说了不是酒吧,那是live house。”
徐洋洋命令道:“什么house,都大差不差的,检查卫生的快要来了,你先把外面桶里的水给倒了。”
朱长宇想再跟她说清楚酒吧和live house的区别,时间不允许于是罢休,“行。”
他放下黑板擦,走出教室。徐洋洋这才想起来林婋,她回过头来,林婋跟换了个人似的,眼里冒星星亮晶晶的。
徐洋洋重新问她:“明天去我家吗?”
“去。”她笑着答应,徐洋洋摸不着头脑,有这么开心吗?
林婋当然不是单纯因为去她家而开心。
还有个更关键的理由,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