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忽闻环佩叮当。再抬眼时,只余一缕茉莉花香萦在风里,连着那一抹红梅般的裙摆一同没入拐角。
沈时雨瞧着李止桑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角。
九公主还是小时候那般性子。
她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过。
雪似乎又变大了一些,李止桑的背影一点点地没入风雪之中,没一会儿便瞧得不太真切了。直到她的最后一抹裙袂也消失不见,沈时雨才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大人……”站在一旁的小厮也看着九公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喃喃道,“方才路上瞧见的那个小宫女,莫不是……”
伞面上压了不少的雪,风一吹,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一块一块地砸在了沈时雨的脚边。
沈时雨沉声打断:“不可妄议。”
小厮随即噤声。
沈时雨轻叹一声,循着方才李止桑离开的方向也走了过去。
——
一路风雪渐大,李止桑思绪越飘越远,又不禁想起了自己方才路过拐角时,悄悄回眸瞧见的沈时雨的身影。
他伫立在风雪之中,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地,只是微微垂着头,大半张脸都没入了油纸伞的边缘里面去。
加之风雪愈大,其实李止桑并未瞧个真切。
但她还是想瞧一瞧。
直到过了拐角,李止桑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九公主,到了。”
张如昭的话拉回了李止桑的思绪,她抬眸一看,果真是已经到了景明殿。
殿内燃了炭,暖烘烘的。
李止桑裙角沾的雪化了,在地上留了一道小小的水渍。
李止桑抬眸看去,才发现殿内并不只有她父亲一人。
“阿兄,你也在呀。”李止桑露出一个笑意,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了一些,“阿爹可不曾与我说,你也要来。”
李止桑口中的阿兄,便是上京的太子李少岐。
李少岐也笑:“怎的还是这般莽撞的性子。”
李止桑快步走到了李少岐的面前,冲他耸了耸鼻尖,哼声道:“你才莽莽撞撞。”又转过头去说,“阿爹,我来啦。”
她心下明白,应当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儿了。
父亲向来宠爱她,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他定不会在这样大雪的日子里还要她跑到这景明殿来。
承德帝瞧着面前小孩子心性的李止桑,惆怅地轻叹一声。
李止桑很是奇怪。
怎么一句话不说,倒开始叹气了。
最后,在一片莫名的沉寂中,还是李少岐先开口唤了李止桑乳名:“眇眇,你可知,上京城往西边过去有个叫大漠的国家?”
“他们捎信来,要与上京城九公主和亲,下月便会抵达上京城。”
李止桑怔了怔。
她自然是知道大漠,大漠向来以国力强盛、极度富饶而闻名。听说在大漠,人人皆穿金戴银,连珍珠都只是瞧不上眼的装饰物了。
承德帝瞧着,又是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又怎么舍得将自己最疼爱的公主送去遥远的大漠?
承德帝怅然道:“我与你阿兄想了许久,最后只寻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来,为你赐婚,挡了那和亲便好。”
赐婚?
李止桑眨眨眼,又眨眨眼,似乎还不能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
李少岐瞧着自家妹妹的反应,也不免有些心疼。
可嫁在了上京城,总比被送去遥远的大漠,几年都瞧不见几次好罢?
李止桑恍惚地问:“与谁?”
“沈时雨。”李少岐答。
李止桑又恍惚了起来。
她沉默好半晌才应了一声好,而后蓦地扬起了一个笑来:“那我便与沈大人成亲。”
话音刚落,大殿的门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
沈时雨带着一身风雪从殿外走入。
他只听见九公主说,与沈大人成亲。
沈时雨的脚步就这样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瞧着李止桑回眸朝他看来,脸上带着的还是方才那般灿烂的笑意。
并不和煦的日光落在她的眼底。
一闪一闪地亮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