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掠过漆暗的夜,借着月色,勉强能看见路。
林子静谧骇人,偶有几声鹧鸪声鸣,停滞后紧接着又是寒鸦声凄。
陆听晚自不信鬼神,却也不由打了冷颤,她暗自下定决心,待这月账目出来,得去城北马市挑一匹好马,往后不用每日来回租借马车。
今夜原本打算宿在农舍的,一早便遣走了马车,谁料玉露膏效果不成,她需回知春里再研究研究。
便顶着夜回程,虽脚程慢,若走快些也能赶在城门落锁前入城。况且她身上还带了陆明谦给的令牌,必要时候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快要出林子时,暗处冒出几位强盗装扮的男子,几人将娇小的人围堵在圈内,蒙着面看不清人。
陆听晚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反应便是山匪强盗,眼前可不是要面子的时候,能屈能伸是她的生存之道,她讨好道:“诸位兄台,这是劫财还是要命啊?小人是路过,绝无要占兄台山头的意思。”
见几人无动于衷,她又念道:“这些树我也绝无要碰之意。”
她从袖袋里拿出所有银两,递过去:“这是小弟身上仅有的银子,本是要进城请大夫给家中老娘治病,既然有缘相识,便孝敬给诸位兄台,就当,就当酒钱了。”
其中一位独眼人走前,一言不说拿了她的钱袋,掂量几下,满意将银子揣进怀里,却没要放人的意思,“这么点钱就想打发弟兄们?当弟兄是要饭的?”
陆听晚暗道栽了,今日不会小命赔在这吧?京都城外怎么会有山匪大肆抢劫呢?
“这条路,小弟也常走,以往怎么没见过几位兄弟啊?兄弟们是新来的吧?”她试图探出来意,若是劫财抢了钱走就是,犯不上要人命,惹出官司官府那不好脱身,除非一种可能。
那便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
忽而她朝暗处喊了一句:“韩大人?您可算来了。”
那几人速速转身,暗夜里除了深邃的黑,再无他物,反应被戏耍后,人已经跑远了,只是深林遮蔽了月色,看不大清。
陆听晚跑得不快,没多时便要被追上,她不敢往城里跑,怕被进行二次围堵,只能冲入林子。借着树丛才得以藏身,那些黑衣人散进丛林寻人。
陆听晚寻到一处能够隐蔽藏身的灌丛,尽可能将自己藏进里边,月色朦胧,黑衣人视线不好,放缓了步子,林子鸦声不断。
令人毛骨悚然,其中一人声音虚道:“大哥,这,这不会有鬼吧?这姓江的小子还挺能跑。”
“少自己吓唬自己,”领头人道,“今夜若是不给这江雁离一个教训,回去咱们就有好果子吃,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陆听晚透过缝隙,几人身影愈发模糊,她松了口气,脚下不大稳,不慎踩了根枯枝,声音惊动了就要远去的人,骤然她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
正当还心存侥幸时,一双黑瞳从缝隙里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陆听晚整个人僵硬原地,那人咧嘴狰狞一笑。
陆听晚双腿发软,怔了片刻,想也没想撒腿就跑。
那人朝身后的伙伴喊道:“弟兄们,人在这呢。”
陆听晚听着身后追上的声音,她没敢回头,绕过林子不知跑到哪条道口,身后的人一时半会没能追上。跑不动了,喉间是剧烈逃亡后的干燥火辣,不免咳嗽几声,双手撑着膝头大口喘息。
待喘匀后,才又往另一个方向里跑,腿还软着又无力,四下是不见屋舍的林子,她已失了方向,身后的人再追上来,那些人认得她,还是特意冲着自己来的,那便不会善罢甘休。
陆听晚不能停,身上的力气逐渐消磨,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
接近崩溃的人绝望地朝着黑夜里骂道:“不至于吧?我就一个卖花的。”
这还不够,若不是那姓韩的,她也不会搅在这浑水里,而今倒好,被人追杀,最后还要曝尸荒野,无人收拾。
“要交代在这,岂不是要被野兽分食?”想到这她边哭边跑,抹着泪嘴里咒骂这那些无良商贾和商会的人,嘴里含糊中还听到韩近章的名字。
咻——
一声尖锐中,几只箭矢直插道路中央,还有几支钉在树上。
陆听晚不敢再往前,接连倒退几步,一个踉跄后扑倒在地,吃了一嘴尘土。
“来真的。”她吐着嘴里的泥,从前在江陵被城卫撵,都没那么狼狈过。
她不甘心啊!
只听马蹄声愈发近,陆听晚撑起身子,发冠不知去了何处,原本束起的发散下来,月光泼色,原本乌色的顺发亮堂,夜风穿林而过,扶起她铺背的青丝,借着月光,那人似沐浴月色之下。
正当她死亡降临之际,追着她的黑衣人被利箭穿膛而过,瞬间倒地。
陆听晚双瞳瞪大,不是来杀她的?为何连自己人都射死了?
只见那马纵得越来越近,那人黑甲肃身,马尾高束,擦肩而过时,二人视线对上。
陆听晚暗念那人名字,韩近章?